曾家?正厅里,曾先生与程先生正相?对而坐,品着清茶。
因为血缘关系,两人的模样有两三?分相?似,从神态到气质都颇为相?像,看着就如同亲父子一般,若是曾先生的一把美须还在,这相?似度还能增添两分。
半晌,曾先生放下手中茶杯,状似随意?的问道:“今日书院里头可还安宁?”
程先生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还算安宁。”
曾先生瞧了他一眼?,又问道:“那学生们可还听话?”
程先生又说:“还算听话。”
曾先生皱了眉头,下意?识的想摸胡子,只可怜他养了好?些年的美须被人一把剃了个干净,如今养了三?个月才只有一短茬。
一摸一个空,曾先生又有几分恼羞成怒,骂了一句:“促狭鬼。”
这一句也不知道在骂谁,程先生忍不住笑起来,摸了摸自己尚存的胡子。
曾先生怒视着他:“人都说子肖父,徒肖师,你这打哪儿学来的促狭。”
程先生笑着问道:“叔父,您想问赵景焕的事情,那您直接问就是了,在侄儿面前还兜什么?圈子。”
曾先生冷哼一声,便?直接问道:“那你说说他表现如何?”
程先生摸了摸胡子,注意?到曾先生一直冷冷的盯着自己的美须,又连忙放下手,免得这位恼羞成怒,命令他也得把胡子剔掉。
“果然如叔父所说,如同被醍醐灌顶,大彻大悟,一副已然浪子回头的架势,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
曾先生只说道:“就一个早上?,难为你就看出这许多来?”
程先生如实说道:“今日我抽背他《千字文》,他背诵起来朗朗上?口,十分流利,可见在家?中也是下了真功夫的。”
曾先生冷哼一声:“算他们父子俩还算地道,没有诓骗老夫。”
程先生看了看自家?叔父,又说道:“赵景焕以前确实顽劣,但赵大人在朝为官多年,向来是个温润谦逊的性子,怎么?会做出诓骗叔父那种事情来。”
曾先生一听,便?冷哼道:“知道你与他交情好?,找到空就帮他们父子俩说情。”
被戳穿了心思,程先生也不尴尬:“我与赵兄也算同窗,确实有几分交情,当?初对那赵景焕也是恨铁不成钢,但如今见他全改了,心底还是高兴的。”
“说到底,赵家?与曾家?也算是世交,赵景焕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见着晚辈能够改好?,我们这些当?长辈的哪有不乐意?的。”
曾先生面上?不悦,心底却也认可这话,若不是如此的话,他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赵景焕犯错,最后?一次甚至差点烧了他的藏书阁。
程先生又说:“叔父,听说早上?那孩子前来拜见,你也并未见他。”
“瞧见他就来气。”曾先生骂道,尤其是心疼那养了许多年的胡须。
程先生笑了笑,又道:“您不见他,那孩子心里头怕也是不安的很。”
“他不会不安,那赵猴子恨不得把天都捅破了。”曾先生说道。
程先生却摇头道:“那是以前,今日一见确实是大变样了。”
“以前在学堂里头,那屁股底下就跟针扎似的从来不得安宁,我在上?头讲,他在下头说,心思完全不在正道上?。”
“如今却不同了,至少?今日确实是踏踏实实的上?课,两只眼?睛都没眨一下。”
曾先生一听,嗤笑道:“眼?睛都不眨一下,那不成死人了。”
程先生哈哈一笑:“叔父,你必然懂我的意?思。”
曾先生哼了一声,却也说道:“还算他知错能改,这三?个月的大字确实也从未间?断,从字体依稀能够看到不是应付了事,而是真的用了心了。”
程先生听了便?笑:“我就知道叔父喜欢他。”
曾先生沉着脸骂:“我会喜欢他?若不是赵德海打断了他两条腿,老夫生怕别人说过于苛刻,我就不会让他回来读书。”
程先生却说:“叔父,你骗得过别人,可骗不了我,若不是你喜欢他,中意?他,就算让他回来读书,也是不闻不问放任自由?,哪里会让他日日练习,时时盯着。”
曾先生脸色一拉,道:“那是你叔母整日里的念叨,让老夫不想管也不行。”
任由?他如何否认,程先生只是笑而不语,一副看透了自家?叔父的架势。
曾先生皱了皱眉头,忽然又问了一句:“今日你看他,是否真有几分可造之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