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渺点点头,他明白,可他和小鹤不放心的更多的都还是越初。
越初:“等好了?再回来?就是。再回来?可能就要过年了?。”
雪渺:“那要一起过年。”
越初:“好好。”
如此哄着,他终于是将人哄睡了?。便是睡下了?,也还是因?为疼得紧,一直睡不安稳。越初多陪了?他一会儿,见着确实无碍,这才起身出去。
他可以?和祁宴说自己不是越溪信,可以?和宋衷说,也可以?和应闲璋说。
可唯独无法和雪渺说,且不说他已经和越溪信没什么?区别,就算不是,他装都得装的像他师父一样。不然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么?个日夜期盼师父回来?的天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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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初打开门,外面就是等着的应闲璋。
他往自己脖子上挂了?个什么?东西,越初摸了?摸,是个哨子。
应闲璋:“我怕你找不到我着急,你有事就吹哨子,便是我不来?,他们也能听到。”
越初也挺佩服他的奇思?妙想,“那我一吹哨子你就来?,你不真和狗一样了?吗。”
应闲璋只是笑,“狗就狗吧,也不是第一回不当人了?。”
越初在应闲璋搀扶下来?到了?楼下,沈赤和言语正吃着东西,这会儿时候也不早了?,简单吃过就都准备先歇着了?。
祁宴许是不能,惹出这么?大的事,他还得去善后才是。不过现?在应九已经能陪着他了?,越初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他喊了?祁宴出来?,应闲璋本?想同去,但还是被越初留在了?屋里。他想和祁宴单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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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并未走远,就席地坐在了?屋门口的台阶上。祁宴觉着冷,便又回屋取了?件衣裳给越初披上了?。
“我看看手。”越初与?他说道,他记着祁宴掌心也受了?伤。
祁宴将手递了?过去,“你又看不见。”
“小时候也没见你顶过嘴,这会儿倒是学会了?。你管我看见看不见。”
越初只是看不真切,模模糊糊还是能看得到一些。祁宴的掌心只是被纱布简单包了?下,现?在已经有血渗了?出来?。
他琢磨了?下,然后吹响了?哨子。
就三秒钟的功夫,门被撞开,应闲璋扑到他面前,“您吩咐。”
越初没忍住笑出来?,“去拿伤药过来?吧,他手上的伤没处理。”
应闲璋还以?为什么?事,开开心心着就去了?,反正伤的不是他媳妇,谁媳妇谁心疼去吧。
应闲璋将药放下就走了?,也不多去管他们师徒两个的事。到底解铃还须系铃人,祁宴能不能走出来?,都得看他们两个自己的造化。
越初听到门合上的声音后,将药递给了?祁宴,“我也看不见,还就一根胳膊了?,你自己来?吧。”
祁宴也听话,就像小时候那样听话,解开纱布便将药膏涂抹上去。只是这期间谁也没说话,祁宴一时觉着尴尬,最后还是他先开了?口,
“眼睛没关系吗。”
越初:“有没有关系的,也是如此了?。别再为这事上心了?,我若真没活着的命,徒劳无功最后累得还是你。家里又没几个能帮得上你的。”
祁宴不怕徒劳无功,他只怕自己后悔。
越初:“我死之后,你便不要再理会这些事了?。去和应九四处玩玩吧,他都三千年没从这儿出去了?。这些年也平白让他受了?牵连,到底是咱们家亏欠他。这次若我没这个造化,也别再劳碌着你和应九,也该陪陪他了?。”
祁宴将药瓶合回去,“你若不是我师父,便别用这语气说话。我不是雪渺,你不用哄我的。”
越初见他还来?劲了?,“我想什么?语气就什么?语气!你再给我没大没小的,我让你今晚上就跪外面算了?。”
他们两个突然就恢复成?了?三千年前的样子,越初一张嘴就和祁宴没好话。明明之前还说,以?前亏欠祁宴最多,这次要好好待他的。怎么?就改不掉了?呢。
祁宴微微发怔,这份熟悉感反而让他不自在起来?。明明都这样了?,他凭什么?说自己不是越溪信啊。
越初轻咳了?声,将两人都从神游里拽了?回来?。
越初试着稳住语气,不能再生气了?,他都让祁宴劳累这么?些年了?,怎么?可以?还跟孩子生气呢,“我只是想让你为自己活着而已,当父母的,没有不希望自己孩子好的。就算父母愿意看到孩子为自己操劳,也没有父母愿意看到孩子为自己操劳三千年的。”
“够了?。已经做的够好了?。”
祁宴僵了?下身子,“你还在时,从来?没和我说过,做的已经够好了?这句话,无论什么?事。”
越初听着他的抱怨,才觉着这个孩子有了?些鲜活劲。
越初:“是我不好,可我也是为了?让你能好好活着。我那时也是第一次作师父,你还那么?小,也不算机灵,我很怕你有一天会离开我。”
这些话没有想象中的难开口。
“如果让你介怀的话,抱歉。”
祁宴从没想过,有一天他师父会同他道歉,“我没有介意过,我也是第一次作徒弟,别人家什么?样我也不曾知道过。我那时只是想让你多看看我。”
越初点点头,调侃道,“现?在不行了?,现?在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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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初:“要是重来?一次,你还会像现?在这样拼着命,让我回来?吗。”
祁宴向来?话少?,不会像雪渺那样抱住自己哼哼唧唧个没完,他只会埋头去做,做成?什么?样也都只给自己看。
所以?他想了?想越初的话,然后点头,
“会,虽然变成?了?如今这副局面,但至少?我可以?确定,你回来?,我是开心的。唯一要说遗憾,大概还是你的身子吧,若知道让你回来?是受这些苦,如何?都是不该如此的,至少?是该再等等的。”
越初却?是宽慰他,“死而复生本?就是大忌讳,便是不受这些苦,到时也该受些其?他的。”
祁宴想想或许也是如此,“说来?可能也就是赌一口气罢了?,我没那么?无私,我也想让你回来?看看,你不在我也可以?很好,没有泯然于世,也没有辱没师门。养育之恩最是难报,我不想我连个报答的机会都没有,我不想只受你恩惠。”
祁宴从不觉自己是什么?无私奉献的,他想他师父回来?,就是为了?自己。
可越初只是安静听着,甚至赞同了?他的做法,而后很是认真的同他说,“祁宴,养育之恩再难报,三千年也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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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吗…祁宴不确定。他思?量了?会儿,问?了?一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让你回来?,你真的快乐吗。”
快乐这个词让越初笑了?下,但还是摇了?摇头,“不是快乐与?否,是我觉着快乐时,已经来?不及了?。”
意识到祁宴是真心待他时,意识到自己是被所有人爱着时,意识到自己和应闲璋两情相悦时,都已经来?不及了?。于他而言,一切都只不过是执念太重罢了?,没有谁是真的做错了?。
他还是想做越初,可看到这几个孩子,却?又觉着成?为越溪信也是无妨的。
越初突然意识到,他恐慌的从来?不是自己将成?为越溪信,他恐慌的是自己从未抗拒过成?为越溪信。越溪信的记忆并未让他有过任何?不适,也从来?没有影响过他任何?决断,就这样安安静静和他融合在一起,成?为了?自己的一部分,那些记忆就像是曾经真切发生在自己身上一般。
或许想想,他也到了?该承认自己就是越溪信的时候了?。
可每次一这样想,他便会陷入深一层的不安里,就像是现?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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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真的。我死了?之后,就到此结束吧。放过我,也放过自己。人生还长,自己与?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
越初将话题拉扯回了?他最初说得那件事上。
祁宴看向他,即使知道越初看不见,他还是看向了?他。
而后很严肃的问?道,不再是面对师父的徒弟,那语气就是越初一直认识的那个不苟言笑的祁宴,
“你想活着吗。”
越初愣了?下。
祁宴便又道,“不是我师父,不是越溪信。是现?在的你,无论你是谁,你想活着吗。”
越初蓦地颤了?下身子,然后轻轻拽住了?祁宴袖口,
“…谁会不想活着呢。”
听及此,祁宴反握住了?他的手,
“那无论多少?次,我都会让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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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初安定了?心神,倏忽间叹了?声,原来?,被拯救的,从来?都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