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落盯了很久。
林落盯着她师父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探出点什么。
但……完全没用。
她师父,在她看来，平日里高兴时,发怒时，笑时或不笑时，眼睛皆是一片冰雪茫茫,望之即寒。
除此之外，林落什么都看不到。
于是，林落将目光从眼睛处扩散至整张脸。
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般的漠然冷淡,眼尾下拉,眉头皱起,似有怒意？
林落放心了。
有怒意她不怕，她就怕从里面看出爱意。
她是徒弟,她可承受不起。
“你无事便好。”淮青轻拂衣袖，从榻上站起，示意林落躺回去，“雷劫刚完，你躺下，师父为你疗伤。”
淮青与往日一般,声音淡淡,听不出半分情绪来。
而林落,对此听来颇显冷淡的语调甚觉安心。
这才是她的师父。
“师父，雷劫……”
淮青提到雷劫，林落想起她刚才并未受完所有的天雷便晕了过去,而现在……
林落看向窗外，正是皓月当空，月白风清，没有雷云滚滚。
那这雷劫便是已经完了吧，而且。
师父十有八|九替她受了。
林落细细思考，她师父是何时替她受了这雷劫。
在何时……
林落将刚才之事回想一遍，她当时醒来时耳边就好似已经响起了轰轰雷声。
而在那时，她师父捂住了她耳朵，是怕一下降下的天雷声震到她吗……
“已经没事了。”淮青淡淡一句，正欲再命令一声，让他这小徒弟乖乖躺下之时，便看到林落眼里水雾茫茫，泪眼氤氲，咬着下唇，一副将哭未哭的样子，极是惹人疼惜。
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想到了以前她练剑那一画面。
这么多年了，她在这待得开心吗。
“弟子谢师父……”林落一边哽咽着，一边感激且恭敬地对他师父行了一礼。
林落感觉淮青对她的恩情又重了一分。
师父永运都是她的师父，师父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她只有这一个师父。
她师父除了不教她修炼以外，其他地方对她可太好了。
林落被她师父深深感动到了。
林落在心里暗自发誓，她定要好好珍惜这师徒之情，尊师重道，好好孝敬她师父才行。
而淮青听到林落这句哭声浓重的感谢，愣了片刻，冷清眼里的情绪复杂难明。
师父，徒弟。
“落儿你起来。”淮青俯身，将林落扶起，顺手将她眼尾处落下的一滴泪给轻轻拭掉了。
林落颤了一下，在想，一向冷漠的师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细心了，连这泪珠都注意到了吗。
“落儿你躺下，师父给你疗伤。”淮青扶起林落，见她仍不听话不安分，便不容分说，就着她肩膀将她按在了软榻上。
他则坐在塌边，靠得很近，两人手脚相碰。
林落冷不防被她这么按倒在榻上，惊了一瞬，她刚想问为什么之时，余光又探到了寒若的身影。
他仍执剑站在那里，不走也不动，就这样看着她，满目哀伤，像一头受伤后沉静舔伤的野兽。
林落受不了这种眼神。
她不能再刺激他了，不然他真发狂引发了什么不可测的劫难怎么办？
“师……师父……”林落伸手阻止了她师父想要给她疗伤的动作。
因为是被雷一顿乱劈，所以她身上伤口分布得并不均匀。
有肩上的，背上的，手上的，腿上的，甚至胸前都有被伤到的口子。
而且，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雷劈得有些破了，虽然现在有她师父的长衣盖在身上，但若师父要给她疗伤，那势必会……
这……当着寒若的面，让师父给她疗伤，愈合那些伤口……
不行，太羞耻了。
就算是师父也不行。
“师父，没事的，一点小伤而已。”林落躺在榻上，而她师父正倾身朝向她，青丝垂下有些落在她脸颊，令她觉得怪痒的，有些忍不住想笑。
淮青并没有收回手，眼眸微眯，深邃眸子凝视这徒弟许久，而后淡淡一声：“为师只是往你眉心处施以治愈术而已。”
林落愣了下，淮青语顿片刻，而后挑唇道，似是笑了：
“落儿，你在想什么？”
……
“落儿，你在想什么？”
这……当真是灵魂发问。
林落不禁也质问自己：我想了什么？
不知怎么，她莫名其妙觉得自己心又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