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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2 / 2)


当年那些兵卒挡在他身前,敌人的长戈穿透这些与他同寝同杀敌同战斗的伙伴的身躯,胸膛喷涌出的热血溅了他满脸。

时至今日,依旧灼得他生疼。

裴绍疼得要发疯。

一头扎入长安的寒风中,他心头对谢泠的警惕愈来愈烈,甚至夹杂着一种疑为凶手的、近乎是迁怒般的恨意。

乌云闭月,寒鸦惊叫。裴绍人在途中,却迎面见一兵卒连滚带爬的到了他跟前,这士卒形容狼狈,腰上挂的是羽林军的令牌。

他十万火急地上报道:“将军,谢氏的车马自披香殿一路横冲直撞,一路冲去了北司马门!”

裴绍的目光骤然一凝,当下就披坚执锐,调走大部分兵马直往北司马门赶去。

谢瑜隐匿在林叶间,肩上不知何时落了只墨羽白喙的八哥儿。瞧着裴绍策马远去,正应验了谢泠的猜测,他一跃而下,疾步赶回密室。

途中他学着谢泠训鹰哥儿的模样,弹了弹这到处乱飞的禽鸟的额头,嘱咐道:“主子有危险,你自己先躲着。”

鹰哥儿依言扬翅,飞入林叶重重的枝头,与一干乌黑的寒鸦站成了一排。谢瑜往枝头看了一眼,寒鸦成群,戚戚怪眼在夜色里泛着幽光,鹰哥儿没入其间真假难辨,他顿时也不担心主子的爱禽叫人给捕杀了。

……

裴绍率兵马出北司马门不过三里,就已经瞧见了谢氏的车马。经由一路的厮杀和横冲直撞,原本翠帷华盖的香车,变得破败不堪,裂帛挂顶,翠帷脏污。

派出的五十人马仅剩十余人还在苟延残喘,他们并不恋战,只是驱马护着车架狂奔。

裴绍凤眼微眯,指挥羽林军自四面包围,彻底让他们插翅难逃。他自持人多势众,看着谢泠所带来的亲兵一个个被斩杀于刀下,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意。

“谢家主,你的亲兵已经被我尽数斩杀,如此你还是要躲车里,继续当缩头乌龟吗?也罢,我怜你是个女子,若是乖乖束手就擒,定然不会去为难你。”

层层叠叠的帘纱后,隐隐约约浮现出一道影子,裴绍等了半响,见车架内毫无动静,他冷哼一声,反手将三叉戟横于身后。

他下马挑开帘帐,借着火把之光,瞧清了里头的人。

那是一张满脸泪痕,却全然陌生的面孔。

“贱人!”

裴绍意识到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登时勃然大怒。三叉戟携风带雨地一扫而过,连人带车被劈作了两半。

浓稠的血溅了一身甲胄,裴绍神色暴戾地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转身上马。

“回去!都给老子掉头回去!”

-

此时,谢泠等人坐在另一辆车架上,一路小心翼翼地驶往北司马门。

醴泉捧着夜明珠在腿上,幽幽光韵中侧头瞧了谢泠一眼。

似乎从那间与金狱相似的密室里出来后,谢泠就始终神色阴郁。醴泉有意转移她的心思,便奉承道:“主子真是聪慧,能够如此快到反应到天子此行的图谋。”

谢泠以玉骨扇抵着下颌,轻声:“宴席上我问他要多少粮草,他竟目露茫然,养的是他的兵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要多少粮草,那一瞬间我就觉得事情不善。”

醴泉又继续夸:“以细微之处察觉不妥,又能将裴绍给算计了,主子实乃智多星下凡!”

谢泠听得身心舒畅,笑吟吟地道:“我与裴绍有渊源,他先前查过我,我便也将此人查了个底朝天。”

醴泉:“那主子觉得裴绍此人如何?”

“裴绍啊……”

谢泠的指腹划过玉骨扇,杏眼内的光色渐深。

去年谢氏一族乱的很,她杀了不少轻视她的族老才堪堪把位置坐稳,又碰到了颐指气使的拿她当冤大头的裴绍,自然不愿给粮。

但谢氏一直以来站队皇室,一时不好翻脸,最后她拖了几日,还是松口给了裴绍出征的粮草。

不过那些粮草被她有意熏得干燥,又加以白磷粉,途中一旦逢气候变暖或日下暴晒,极为容易自燃。

而后战报传至豫州,那一战裴绍损失惨重,还真是……大快人心。

谢泠弯了弯眼,评价道:“甚蠢。”

车马疾驰,窗纱浮动。透过缝隙,她瞧见了今夜沉沉的天色,似有风雪欲来一般。长风掠过料峭的枝头,惊起寒鸦一片。

骤然扬起的墨羽,纷然如枝头飘起的叶。

谢泠看了会儿,心想:这些寒鸦生的甚丑,羽毛不如鹰哥儿透亮,身姿不若鹰哥儿流畅,飞起的姿态更是不若鹰哥儿优雅。

所以……鹰哥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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