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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龙髓(2 / 2)


与生生剜出龙髓的痛苦相比,被这些小蛇咬几口的疼,根本算不得什么。

容祁眼皮半垂,嘴唇干燥起皮。

就在这时,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

虚弱地抬起眼眸,他看到阳俟。

容祁眼眸亮起,忙问道:“姐姐怎么样了?”出口的声音沙哑异常。

阳俟看到他身上围着的那群扭来扭去的小蛇,被膈应得头皮发麻。

到底还是忍不住打出一道妖力,将那些蛇全部赶走。

阳俟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碧云界的小妖说,你半月前离开了一趟碧云界,前几日才回来,你去做什么了?”

容祁眸光微闪,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不说是吧?行,那你就继续在牢里待着吧。”

“姐姐醒了吗?”容祁依然定定看着阳俟,仿佛只执着于这一个问题。

“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阳俟冷哼一声,离开了地牢。

脚步声逐渐远去,阴暗地牢重新恢复安静。

那些被赶走的小蛇,又悄悄爬了回来,在附近对容祁虎视眈眈。

容祁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喉咙涩疼。

他垂下眼睫,遮住眼中的复杂神色。

阳俟的问题,他不是故意不回答,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不能暴露自己是龙族的事实,那么该如何解释这几天的去向?又该如何解释,他为何会知道龙族望天崖的所在?

好在阳俟和饶含到来之时,裴苏苏已经将龙髓完全吸收进了体内,没被他们看到,不然他的身份就会彻底暴露。

但他若是不想个合理的借口,怕是不好脱身。

更重要的是,被关在这个地方,他不知道关于裴苏苏的任何消息,心神难安。

想起裴苏苏,容祁心绪翻滚,又忍不住掩唇咳了好几下,脸庞泛起不健康的红晕,眼皮微微发烫,头脑有些晕沉。

容祁有气无力地抬起手,碰了碰额头,发现自己开始发热。

身后的伤口似乎也有了感染的迹象。

若是不及时服药,他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过了会儿,几个小妖来给他送吃食,容祁低声道:“可否帮我向阳俟大尊要一些疗伤丹药?”

他身上的魂芥袋早就被人收走,如今身上什么都没有。

“哼,你敢暗害苏苏大尊,还有脸要丹药?”

“就是,大尊对你那么好,你居然为了得到她的精血,做出那么无耻的事,干脆病死你算了。”

“我们走,不管他,最好让那些小蛇把他啃得骨头都不剩。”

从他们的话语中,容祁才知道,原来阳俟和饶含误会了他当时的举动,所以才会将他关入地牢。

回想起来,他当时的行为确实很可疑,而他又无法解释清楚,难怪他们会产生这样的误解。

收起思绪,容祁忍着身上的疼痛,一步一步,很缓慢地挪到牢房边上,打开小妖们留下的食盒。

提盒里只有干菜馒头,还有一碗凉水。

容祁颤抖着手拿起碗,凉水下肚,稍微缓解了一些身上不正常的热意,思绪清明几分。

之后他拿起干巴巴的馒头,靠着栏杆默默进食。

他没有多少咀嚼的力气,几乎是硬把馒头吞下去,噎刮得喉咙生疼。

醒来面对这一切,容祁从始至终都很平静,坦然接受自己阶下囚的身份,坦然接受小妖们的冷嘲热讽,坦然接受简陋吃食。

从前在龙族,他吃过的苦不知比这多多少倍,这些对于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让他受再多苦都行,只要……别让裴苏苏发现他并非虚渺剑仙。

想到此,容祁的眼眸暗沉几分。

吃完东西,他靠着栏杆陷入沉睡,因为发热,他呼吸有些重。

看他一动不动,那些被赶走的小蛇又缠了上来,大着胆子喝他的血,啃他的肉。

可容祁已经,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头脑昏沉间,他做了可怖的噩梦。

梦里,裴苏苏冷声质问他为何会知道龙族,为何会知道望天崖所在。

他冷汗涔涔,答不上来。

她便明白他是假冒的,态度一下由温和变为冷漠,看向他的眼神好似在看仇人。

“我对你那么好,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故意假扮我夫君来骗我?”

说完,他们不知为何来到了悬崖边上,他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裴苏苏朝着他的方向伸出手,“容祁,你去死吧!”

容祁惊惶不安,恐惧地摇头,“不,我不是假的……”

他最后并没有被推下去,但噩梦并未到此结束。

下一秒,他就看到裴苏苏靠在白衣剑修怀里,他们姿态亲昵,拥在一起亲吻。

这比杀了容祁还让他痛苦万分,还不如刚才被裴苏苏推下悬崖。

他想冲上去拆散他们,甚至想杀了那个白衣剑修,却被不知名的力量钉在原地,动也不能动。

任他如何痛苦不甘,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恩爱,心中翻涌起妒意和酸涩,宛如凌迟般的痛苦将他死死裹住。

容祁迫切地想从这个恐怖的梦境中脱离出去,可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胸口像是压了块巨石,连呼吸都变得不畅。

就好似跌入了黑暗的泥沼中,只能不停地下坠,再下坠,永远都看不到出路。

直到晚上小妖来给容祁送东西,发现他脸颊酡红,呼吸急促,眼睛紧闭怎么喊都喊不醒,才知道事情不对,赶紧报告给阳俟。

阳俟过来以后,一边骂他没用,一边给他输了些妖力,又喂了几枚丹药帮他疗伤。

容祁的情况总算暂时稳定下来。

他被换了个地方关押,干燥温暖,吃食恢复正常,也不再有一堆小蛇缠上来,情况好了不少。

只是日复一日,他依然不知道任何关于裴苏苏的消息,也没想到要如何应对接下来的盘问,眉间笼着的绝望不安越来越重。

*

再一次醒来,容祁发现自己终于离开了不见天日的地牢,他躺在一个很柔软的地方,背后的伤不再灼痛,而是有种温凉舒适的感觉,似乎被人妥当包扎好。

身上黏腻的血迹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干爽。

容祁乌睫颤动,缓缓睁开眼,入目是陌生的青色床帐,他黑眸中浮现出一抹茫然。

“你醒了。”熟悉的嗓音一入耳,容祁立刻转头,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裴苏苏坐在床沿,她此时已经恢复人形,清凌凌的桃花眸噙满了担忧。

看到她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容祁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地,重重松了口气,惊喜道:“姐姐,你醒了。”

说着话,他试图坐起身,只是情绪太激动,刚说完,就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裴苏苏连忙拍了拍他的胸口,帮他顺气,“别激动,慢慢说。”

她坐在床前,轻柔地扶他坐起,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之后,用妖力控制茶壶倒了杯温水,拿在手中,喂到他唇边。

容祁耳尖微微发烫,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小口水。

“后背还疼吗?”裴苏苏揽着他的肩膀问道,语气中的关切不难听出来。

容祁摇了摇头,“不疼了。”

裴苏苏呼出一口气,轻声道:“那就好。”

得知她无事的欢喜渐渐褪去,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占据了容祁的心神。

容祁垂下头,嘴唇抿得发白,思考着该如何向她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

只是想了很久,他都没想到合适的理由,一颗心像是被放在滚油锅里煎炸。

屋内陷入寂静,他恍然发现裴苏苏这么长时间都不再开口,疑惑地抬眸看去。

却见她正专注望着他,一言不发地默默垂泪,晶莹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沿着脸颊滚落,精致小巧的鼻尖微微泛红。

容祁心中一紧,慌乱地抬手帮她擦泪,“姐姐怎么哭了?”

手即将碰到她面颊时,在空中稍顿,看到自己手是干净的,他才放心地继续,笨拙地用拇指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他漆黑眸光专注,动作小心翼翼,像是生怕指腹刮疼了她。

裴苏苏紧紧压抑着的情绪,因为他的动作而出现一个裂缝,之后便如同泄洪的堤坝一般,汹涌着翻腾而出,一发而不可收拾。

她再也忍不住扑进容祁怀里,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依赖而温软,与往日清冷的音色截然不同,“夫君。”

容祁身子蓦地僵住,怔了怔,他面上浮现出惊喜和紧张交织的神色。

他抬起手臂,踟蹰片刻,最后只敢轻轻拥她入怀。

“怎么了?”尾音带着不敢置信的轻颤。

“夫君,你是不是想起来了?”裴苏苏埋首在他胸前,并未看到在她说出这句话后,容祁陡然收缩的瞳孔。

他浑身冰凉,心跳骤停一瞬,在他深呼吸几下后,才逐渐恢复跳动。

容祁喉结滚了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怯声试探道:“想起什么?”

“你又去望天崖给我找龙骨花了,是不是?”

刚醒过来,裴苏苏就发现自己身体里多出了纯正的龙族血脉之力,她的第一反应是,肯定是容祁帮她找来了龙骨花,趁她昏迷时,让她炼化了龙骨花里的血脉之力。

容祁眼睫快速眨了几下,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答。

她怎会知道望天崖和龙骨花?

裴苏苏看不到他的表情,并未察觉出他的不对劲,继续怀念地说道:“当初若不是为了给我找寻龙骨花,我们夫妻二人也不会分离百年。望天崖如此危险,你才刚恢复修炼,怎么又冒着生命危险去那里?万一你再出事,可教我如何是好?”

从她的言语中,容祁大致拼凑出了当年的真相。

从一开始的不解,到明白过来后的狂喜,眼眸一点点亮起,劫后余生的感觉袭上心头。

简直是上天都在帮他。

虚渺剑仙当初失踪,竟然恰好是去了望天崖。

如此一来,他就可以解释清楚,自己为何会知道龙族望天崖所在了。

“我,我只是担心你。”容祁低声道。

说完,他就感觉自己的腰被人轻轻揽住,身子下意识绷紧。

“我没事,反倒是你这次受了很重的伤。你可知,你差点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容祁脊骨几近碎裂,若不是裴苏苏及时醒来,帮他救治,他以后或许就只能躺在床上了。

对于自己以后能不能站起来,容祁并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裴苏苏似乎并未怀疑他背上的伤,只当他是去望天崖的时候,不小心受的伤。

只要她不怀疑他的身份就好。

“你没事就好。”容祁抬起手,温柔地轻抚她的长发。

眼前发生的一切太过美好,让容祁觉得自己恍若身处梦中,有种很强烈的不真实感,生怕动作太大会从美梦中惊醒。

之前在地牢里,因为怕被拆穿自己不是虚渺剑仙,他惴惴不安,昏睡中都不得安宁。

如今却像是突然飞上云端,这样的差距让他很难保持平静,眼角眉梢都透出难以自抑的欢喜。

过了会儿,裴苏苏从他怀里抬起头,异色桃花眼水光潋滟,“夫君,你想起了多少?”

容祁的神色有些不自然,藏在被子下的手握紧发汗,在心里几番斟酌后才开口:“我……没想起太多,只记得望天崖。”

说完这句话,他屏住呼吸,墨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裴苏苏的神情,生怕自己说错。

还好,裴苏苏闻言只是稍微有些失望,并未怀疑他的话语。

“记不起来也没关系,等你修炼到大乘期,我自会帮你恢复全部记忆。”裴苏苏在被子下找到他的手,动作轻缓却坚决地,与他十指相扣。

手心贴在一起的瞬间,容祁的心像是骤然从高空坠下,然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狂跳,像是随时都要冲破胸膛飞出来。

他眼眶发涩,热意翻涌,几乎有种当场落泪的冲动。

裴苏苏眼睫上还带着未落的泪珠,温柔专注地望着他,眸中满含情意。

容祁心生渴求,忍不住朝着她靠近,见她并无反对之意,他开始大着胆子亲吻她的面颊,动作怜惜地吻去她脸上的泪珠。

裴苏苏眼睫颤了颤,悬着的最后一滴泪珠滚落,她闭上眼睛。

容祁的吻掠过她的眼尾,脸颊,最后停在她唇上。

他只轻轻碰了碰,感受到那抹温软,便心满意足地退开。

这样就已经足够。

容祁与裴苏苏额头相抵,低声说着话。

“你的耳朵好红。”声音略带笑意。

容祁有些慌乱羞窘,“我,我有点热。”

语罢,他耳朵更红,脸也红得像晚霞。

“等你伤养好了,想留在碧云界,或是想去其他地方,我都陪你。”

“好。”

“你如今可以修炼正道,妖族有很多灵石资源,再加上你的天赋,修为定然会提升得很快。”

说着话,容祁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他本来没怎么放在心上,可渐渐地,体温越来越高,肌肤都泛起一层淡淡绯色,经脉里仿佛流淌着炙热岩浆。

这样的感觉让他回想起山洞里的情形。

裴苏苏注意到他的反应,连忙拉开与他的距离,神色懊恼,“我忘记了,如今我觉醒了凤凰血脉,我的眼泪……”是凤凰泪。

听到这个消息,容祁顾不得身体的难受,真心实意地为她感到开心,“恭喜姐姐。”

太好了,她彻底炼化了凤凰的血脉之力,从此以后,她的血脉便是天地间最为尊贵的,再也不用受妖力暴-乱之苦。

“我晚些再来看你。”裴苏苏轻咬了下下唇,难得窘迫。

为了避免尴尬,她觉得自己还是先离开比较好,下次再来看他。

容祁红着脸点头,声音细如蚊喃,“嗯。”

裴苏苏出去后,容祁面上的羞赧很快被漠然戾意所取代。

虚渺剑仙百年前独自去往望天崖,从此再也没了下落。

容祁想到自己魂芥袋里放着的灵剑碎片,他在那上面感觉到了与破妄相似的气息,这柄剑难道曾是虚渺剑仙所用?

若果真如此,说明虚渺剑仙真的登过望天崖,受过天罚。

只是,望天崖上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外界百年,望天崖不过月余,若虚渺剑仙死在望天崖上,绝对不可能这么快就尸骨无存,他很有可能还活着,只是不知去了何处。

这对于容祁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他必须确保虚渺剑仙已死,才能彻底安心。

若虚渺剑仙真的还活着……那自己也要想办法让他死。

凤凰泪的效果愈发强劲,容祁无心再思考这件事,将手覆在腰封上。

额头汗珠滚落,视野朦胧间,容祁忽然想起一件事。

姐姐方才……似乎也乱了呼吸,快了心跳,动了情。

凤凰泪的效果影响不到她,可她还是动情了,是否说明,她心里是有他的?

容祁心中腾起欢喜,唇角微微弯起,漆黑眼眸盛满了细碎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为什么会少一朵龙骨花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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