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见她收下,心中一喜,笑道:“郭家妹妹客气了,你我本就是兄妹,自家人何须言谢?”又饮下了一杯酒,向侍从问道:“怎么还不见传筵?”几名侍从唯唯而去。
未几,果然见一队侍从鱼贯而入,先在桌子上摆了甘草花儿、朱砂圆子、木香丁香、白术人参等十盒缕金香药,这十样自非吃食,只借助其自身的清雅香味来芳香空气而已。紧接着又端来雕花金桔、青梅荷叶等六味糖蜜花果和香彻樱桃、姜丝梅饼等六味彻香咸酸。一时间,筵席之中,吃食虽未送至台面,但目光间是玲珑剔透栩栩如生的各色雕花,鼻尖是果品药品的酸甜清香,实是令人心旷神怡。
杨过自幼困苦,未曾富贵自是不知,但郭芙却在心里暗暗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忽必烈长得一副胡人的样子,却把我汉家的筵席豪奢靡费之风学得十足十。”
未及一盏茶的功夫,一队人再次穿梭不息地端上来十六碟菜来,这才是筵席之上供客人食用的吃食。忽必烈笑道:“郭家妹妹,你可试试这道炙羊肉,郭叔父在蒙古可是最爱吃它。”郭芙看了看自己桌上的羊肉,只尝了一口,赞道:“果然不错。”
忽必烈击掌叹道:“只可惜此时此地的羊肉差强人意,若用咱们蒙古草原上的羊,炙烤出来鲜香至极,便是龙肝凤髓也不及它。”郭芙被他勾起好奇心,追问道:“果然如此么?我爹只说过好吃,没说过怎么个好吃法。”杨过见她一双明眸落在忽必烈的身上,暗恼道:“果然是那老乞丐的嫡亲徒孙,一听到美味,什么都记不得了!”他轻轻哼了一声,指指桌上道:“羊肉只一股膻气,若论鲜美,还属咱们临安的蟹酿橙才是。”郭芙诧异地看了杨过一眼,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和忽必烈在菜品上叫上了劲,不过还是依言尝了一口。
忽必烈笑道:“郭家妹妹你既然好奇,那不妨随我向北策马奔腾千里到蒙古草原上去,汉人有诗云:极目青天日渐高,玉龙盘曲自妖娆。无边绿翠凭羊牧,一马飞歌醉碧霄。你难道不想看看么?”郭芙回想起郭靖曾讲过的幼时生活,点点头道:“我爹爹也说过,草原大漠晚上的时候最美了,明月在天,牧歌在耳,不醉不归。”杨过在旁见郭芙不睬自己,又和忽必烈相谈甚欢,心中越发得烦躁,眼光在桌上扫了扫,忙拈起一颗甘露荔枝,低声道:“张嘴!”郭芙不明所以,下意识地张开嘴,猝不及防地被喂了一颗荔枝,只觉满嘴的清香甜腻。杨过见郭芙呆望自己,也顾不上和忽必烈聊天,没由来心情大好,轻哼着小调慢慢地吃起来酒菜。郭芙一头雾水,微蹙蛾眉,心道:“他怎么又阴阳怪气啦?”
忽必烈见二人动作,也觉有趣,又见郭芙对草原颇为心动,忙赞道:“想不到郭叔父阔别草原多年,心中仍牵挂着。”又道:“草原上有一处高高的悬崖,便是你那一对白雕的家,白雕说不定也想家啦。”郭芙想了一想,摇头道:“可是,草原不是宋人的地盘,我去那里不好吧?”
忽必烈抚掌笑道:“郭叔父原来是咱们蒙古的金刀驸马,你是金刀驸马的女儿,到了草原我奏请大汗封你做蒙古的公主,你说好不好?”未等郭芙回答,忽必烈再接再厉道:“到那时,你纵马天下,何处去不得?公主之尊,何事做不得?”郭芙心中只觉忽必烈越说越不妥,自己如何能跟蒙古人混在一起,刚要扬眉喝止,又听忽必烈道:“不止你,草原上也有很多故交日日牵挂着郭叔父。郭家妹妹,你与郭叔父一起去草原上寻访故友,每日饮酒唱歌,岂不比困守一城美哉?”
郭芙想起父亲自到了襄阳之后,一日比一日操劳,脸色也一日比一日严肃,点点头道:“在襄阳确实事务繁重。”忽必烈听了,心中欢喜无限,只道郭芙年纪幼小,最经不起荣华富贵诱惑,若说动了她,再由她去劝降郭靖,总能多几分把握,遂大笑道:“那如此我们便说定了,待一会筵席结束,郭家妹妹你去襄阳寻得郭叔父,我同你们两人,再加上杨兄弟,我们便一起去草原上逛逛!”
郭芙低头想了想,两手一摊,为难道:“好是好,可我说了不算呀!”杨过“噗”的笑出声来,看看上座被郭芙噎得一愣的忽必烈,不禁回想起自己也常被她气得七孔冒烟,偏偏拿她无法,舍不得骂更舍不得打的样子,心中柔情暗涌,伸出左手握住郭芙右手,含笑不语。
郭芙奇怪地看了杨过一眼,杨过皮肤本就苍白无色,然此时被酒气一熏,眼角眉梢仿佛被桃花瓣吻过一般,绯色晕染。眼睛里也好像漾着一汪春水,雾气濛濛,似醉非醉,只瞧得人心荡意牵。郭芙不禁心砰砰直跳,杨过的手仿佛像漫山大火般,透过自己的右手蜿蜒地袭上心头,郭芙只觉心上也烈烈地燃起了一团火,暗道:“最近杨过也太古怪了,老爱拉拉扯扯,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忙扭扭手腕像挣脱杨过。
杨过见她面上难得的女儿忸怩之态,低声道:“又谁惹着你了?我们现在身处敌营,自然要时时在一起。”说罢,又紧紧左手。郭芙呆了呆,心道:“他说的有道理,现在只我和他是自己人,忽必烈又老想挑拨,我们自然要让忽必烈看看我们关系好着呢。”想罢,忙回握杨过左手,又像显示两人团结似的轻轻地摇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