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蔺衡递过本薄书,正色道:“差不多罢。”
慕裎一愣。
人在池中坐,帝位天上来?
他半信半疑翻开手边的薄书,粗略扫过几眼,面色不禁转为凝重。
“你是不是疯了,蔺衡?”
真不赖他胡埋怨。
那本薄物并非寻常书卷,里面记载着南憧皇宫地底的暗道和机关开启方法,甚至具悉传国玉玺以及宝函所存之处。
倘若慕裎有心。
不必等蔺衡驾崩,夜宵吃完就可以直接登基了。
“你这是在交代后事呢?还是试探我来南憧究竟有何意图?”
蔺衡被他扔回的薄书尾端砸中,眉骨霎时现出一块青痕。
他许是没想到太子殿下反应会这样大,神情中极尽慌张,连自称都无暇顾及。
“不是!我怎会有那个意思,我是怕你.....怕你哪天不小心进入暗道,遭遇机关无法应对。”
慕裎被他牵强的解释惹得更加不快。
“好好的我进暗道作甚,去刺杀你吗?!”
蔺衡眉眼间突然有些黯然。
缄默半晌,从怀里摸出另一样物什给他。
是块巴掌大小的整玉令牌。
“你成天待在池清宫一定闷得很,有了这块牌子整个南憧皇宫你想去哪都行。令牌如孤亲临,绝不会有人胆敢拦阻。”
慕裎哑然。
原来说的有东西要给,是给这玩意儿。
事实证明,做事不分先后多么容易引起误会。
到底理亏在前,太子殿下抿抿唇,想抬手去抚他眉骨上的青痕,看看严不严重。
蔺衡却偏头躲过。
一副孤不但受了委屈,孤还要表现出来的架势。
慕裎好笑,知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作为惹人不高兴了,便学他之前的样子也在他手肘处轻捏。
“给你道歉嘛。”
太子殿下肯做小伏低,简直千年难遇一回。
蔺衡一贯好哄的很。
闻言把脑袋伸过去,还主动朝他手指尖碰了碰。
像极一只软白大猫。
淤青不深,刚巧砸在骨头上所以显得有些肿。
慕裎一叹:“明儿还要上朝呢,笨死了,怎么不躲躲?”
皇帝陛下颇有些幽怨的望过去一眼。
心道出手这么快,哪给躲的机会了。
又看见他另一只手里紧捏着的令牌,忍不住低声道:“我对你从未有过半点不信任,也不在乎你究竟为何应允来南憧。”
“于旁人而言,这本记事帖里记载的是宫中绝密,但对我来说,你的安危........”
“永远胜过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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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裎当真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
尽管话里的意思,他都曾以不同形式写下来,和半夜的梦一起悄悄藏在淮北寝宫。
——那是他想寄给蔺衡的信笺。
写了很多很多。
可最后在他来南憧前,一把火全数化成灰烬。
或许只有在他身边,才可以把绵长的思念和回护做到极致罢。
赌了。
慕裎当时想。
他对蔺衡从未有过半点不信任,也不在乎他究竟为何要自己去南憧。
于旁人而言,堂堂太子殿下侍君是委身受屈。
但对他来说,蔺衡过的好不好,永远胜过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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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对。
两人都发觉对方的脸颊泛起红晕,不禁纷纷避开。
一个低头摩挲令牌上的花纹,另一个则假装摆弄记事帖。
良久,还是慕裎先耐不住,轻声道:“那日我酒醉后说的话,你是不是都听见了?”
蔺衡最快想到的就是被他嘟囔了无数遍的‘狗皇帝’。
而后眸子含笑,点点头。“我也很想你。”
太子殿下不露声色掩住欢欣,话峰陡然一转:“所以,那些奏折你还打算瞒着我处理多久?”
慕裎提的,当然是朝臣们为表忠心,进言‘处死淮北太子、扬战胜国威仪’的奏折。
蔺衡近日忙得上蹿下跳,在宣政殿一待就是一天。
是以慕裎从看到盆栽开始,就明白国君不单单只是不想让他出门溜达这样简单。
更要紧的,是让他少听些流言蜚语。
至于作甚非要浇死池清宫大门。
缘由无他。
落叶矮松的叶子他不喜欢。
就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