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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亲吻(2 / 2)


而?今既已定了攻敌之策,连同郑獬自取灭亡后如何分羹都商议齐全了,周希逸在魏州无事可做,须尽快复命。为免路上出岔子,他仍让随从的人手尾随在后,他只带了影卫在旁边,易容改了身份单独走——这样的把戏他极为拿手,且乐此不疲。

临走前站在山巅回望,魏州城尽收眼底。

这趟来魏州,确实收获颇丰。

不止见识了谢家治下的太平气象,商议军策时,也算领教了谢珽和亲信武将的风采,颇为佩服。

更何况,还碰见了个貌美姑娘。

当日安静巷口里,马车侧帘掀起时少女的眉眼历历在目,虽打扮得素雅,容色却极为秾丽。那样的容貌,哪怕在京城也寻不出几个,更别说她神情娴雅,气度高华,实在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儿。

待嫁妙龄尚且如此,不知嫁人后姿容盛放,金装玉裹的打扮起来,会是何等明艳照人。

可惜身份未明,见不着?了。

周希逸颇觉遗憾,心里暗自叹了声,拨马疾驰而?走。

……

春波苑,阿嫣自然不知这些。

——哪怕知道了,也不至于当回事。眉眼姿容是父母赐予,在京城时她就没少遭觊觎,只不过太师府的门楣护着,没人敢放肆罢了。天底下美人如云,各有曼妙风情,总不至于上街都戴帷帽遮着,这种?事都习以为常。

此刻春浓花媚,她心里惦记着?谢珽。

上回谢珽出征时她尚且没见过浴血争杀的景象,哪怕为之悬心担忧,也不至于怎样。

如今却不同了。

元夕夜刺杀时的凶险与血腥,如今想起来都觉心惊胆战。她仍清晰记得?谢珽踉跄着?走到她面前时的模样,浑身上下皆是斑斑血迹,冷硬的脸上亦有骇人的血痕。毒性侵入肌体,他疲惫得如同强弩之末,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跪倒后撞在了她怀里。侍卫挤出毒血时,大片的淤青更是触目惊心。

那才是真切的杀伐。

阿嫣记得,谢珽在外书房养伤时,除了元夕遇刺的欣赏,背上还有旧日的伤疤,腰间也有尚未愈合就撕裂的伤口。

那些时候想必也命悬一线。

这些事,阿嫣每每想来便觉得?揪心。

哪怕仍存着?分道扬镳的心思,谢珽在她心里的模样,其实已跟从前悄然不同。

时光润物无声,谢珽不再是最初眼高于顶的铁石心肠,而?她对于他,也从最初的敬惧提防,变成了如今的复杂难言。会在与他一道捏泥作画、弹弄箜篌时觉得?岁月静好,会在他故意暧昧时心猿意马、紧张慌乱,会在握住他的手时觉得?心安踏实,亦会在熟睡的深夜里,不知觉钻到他怀中。

若抛却那些顾虑,她其实也曾因他而?心头鹿撞,就像数日前那个花灯璀璨的梦里,贪恋他的怀抱,暗生欢喜。

前路太远,触手难及。

而?眼下,她心里装的尽是担忧,怕谢珽在沙场不慎出岔子,如上回那样身负重伤,遭受苦楚。

备战的事她帮不上忙,此刻反而闲得发?慌。

阿嫣心神不宁,在院里来回逡巡。

等晚上谢珽回来单独与她道别,就见少女春衫单薄,纤弱的身姿坐在长案旁边,正在摆弄一堆泥巴。

但她显然心不在焉。

旁边捏好的长耳兔子都晾得差不多了,她手里还拿着一团劲道的泥,像是在无意识的揉搓。

谢珽故意放轻脚步,走到旁边探头一瞧,少女的视线落在架上的那个仕女像,半晌都没察觉他的到来,心思也不知飞去了哪里。他不自觉勾唇,轻咳了声,道:“泥都快捏烂了,还没想好捏什么?”

少女遽然回头,对上他含笑探究的目光,心里不知怎的有点慌,起身时差点撞到长案。

“夫、夫君?你怎么有空过来?”

“外头安顿得差不多,腾出了点功夫。”谢珽说着?,将捏好的兔子泥胚拿在手里,“古有涂山氏女化望夫石,你这算是什么?每日捏个泥兔子,直到我披甲凯旋?”

“才不是!”阿嫣低哼了声,又问道:“今晚来用饭吗?”

“临走前有些事交代,今晚出不了外书房。”

阿嫣点点头,自知外书房往来的都是文武官员,这时候又在商议要事,她不好随意来去,便道:“那我做些糕点,让人拿去给嬷嬷,夫君权当夜宵,垫垫肚子吧。”

“好。”谢珽颔首。

屋里一霎时又陷入寂静,好像心里装了很多话,却又被一层薄纱拦着,无从说起。

还是阿嫣抿了抿唇,率先开?口,“郑獬毕竟节度一方,不容易对付吧?”

“再难也得?斩除。”

“那……”阿嫣不知沙场是何情形,此刻瞧着谢珽魁伟的身板,想问他伤势是否彻底痊愈,叮嘱他在外谨慎行事,却又觉得?这种?话聊胜于无。心里迟疑片刻后,终是仰头道:“出征是大事,不管祖母、婆母还是我和堂妹她们,都在盼夫君安然归来。有个小东西给你——”

她说着?话,在旁边的铜盆里洗了手,牵着谢珽往内室走。

到了箱笼跟前,拉开?柜门,取出搁在最上面明黄锦缎层层包裹着的锦盒。

掀开?盒盖,里面是个护身符。

“先前京城的隆恩寺为佛骨舍利做了七日七夜的法会,这是请大师亲手做了在佛前开?过光的,可佑人平安顺遂。”她不太好意思的抿了抿唇,道:“夫君或许不信这些,甚至可能觉得?累赘。不过此物颇为珍贵,夫君随身带着?,我们也能放心些。”

说着话,将护身符双手捧上。

谢珽虽不礼佛,却也知道隆恩寺那场法会上高?僧云集,极为盛大。

当时开光过的物件,亦珍贵异常。

看?阿嫣拿明黄锦缎层层包裹的做派就知道。毕竟,那些价值千金的字画她都是随意摆在架上的,此物却珍而重之,足见在她心里的分量。

谢珽微怔,“这样贵重的护身符该你留着?。”

“我在家里能有什么事。”

阿嫣笑了笑,拉起他的左手,将护身符郑重放上去,“不管是谁,如今最想求的,想必都是夫君平安归来。”

她打着?众人的旗号,道出担忧的私心。

谢珽浴血征战了这些年,手上人命无数,其实不太信这个。但这是她的东西,在离别之际,忐忑而?郑重的亲自放在手心里。他望着?那双沉静的眸子,手不自觉探入怀中,将护身符珍重放好。

暖风拂过窗槛,庭院里桃花盛放。

他有想将她拥进怀里的冲动,又怕操之过急,令小姑娘心生戒备,硬生生缩紧手指忍住了。冷峻的眉眼间,却还是浮起了柔和,“放心,乖乖等我回来就是。”

是夜,外书房灯火通明。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谢珽便与萧迈、裴缇两位老将披甲动身,除了王府亲卫和两位老将军的亲卫外,还点选了两千精锐骑兵随行,这会儿都已在魏州城外的校场整装待发?。

女眷照旧在府门口送行。

同上次一样,老太妃和太妃、阿嫣站在最前面,几位妯娌带着孩子陪同在侧,谢琤因年岁渐长,这回也被选了随军出征,盔甲俱全的跟在谢珽后面。熹微的晨光里,亲事府的仪卫岿然站成两排,出征之人皆盔甲俱全,骏马排列成阵,仿佛下一瞬便能如虎奔腾。

谢珽腰佩重剑,银盔下眉目冷肃。

目光扫过巍峨王府,扫过颤巍巍站着?的老太妃和身姿昂然的武氏,最终落在了阿嫣的身上。

嫁来未久的少女,终不及婆母的城府。

哪怕隔着?几十步的距离,都能觉出她眼底的担忧,在这春日的清晨,直直照入心底。昨日春波苑里,她双手捧上护身符时的姿态无端浮现,谢珽哪怕再怎么所向披靡、百战百胜,在尘埃落定之前,也不敢拍着?胸脯说不会有半点闪失。比起前次高平的小惩大诫,这回是举兵剿灭,殊死搏斗。

关乎性命存亡,郑獬定会背水一战。

前路仍旧是叵测的,今晨送别之后,谁都不知相见会在何时。

按在剑柄的手渐渐收紧,他直直盯着远处的袅娜身影,忽然拨马抖缰,朝王府门口走过来。另一只手朝阿嫣勾了勾,似是有话要吩咐的模样。马蹄哒哒踩过青石板,顷刻间便到了跟前,阿嫣迈出几步后在他马前驻足,仰头道:“夫君还有话叮嘱?”

“站近些。”谢珽的声音有点低哑。

阿嫣乖乖靠过去,甚至踮起脚尖,侧头去听他临别前的叮嘱。

谁知谢珽并未说什么,只拿两指捏住她的脸,轻轻扶正。

而?后,他毫无征兆的倾身靠了过来,在众目昭彰间,重重吻上她的唇。

春日的清晨仍旧料峭,触过铁甲剑柄的手指亦颇冰凉,他的唇却是炙热微烫的,枉顾众目睽睽,就那么贴在她柔软的唇瓣。

阿嫣几乎在那瞬间僵住。

风掠过地面,卷起如云的裙角,撩动细碎的鬓发?。少女身着?娇艳裙衫,踮脚时身姿秀袅,衬着谢珽躬身时的漆黑铁甲,在熹微的晨光里,仿若悬崖绝壁上忽而绽出了秾艳柔软的花枝。

而?谢珽眼底心上,却只有她的眉眼。

他亲了一瞬,又仿佛很漫长,在阿嫣眼睫轻颤时终于放开了她。

而?后猛地拨马回身,喝令起行。

作者有话要说:我珽哥真是个人才!!

他肯定想亲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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