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
“并不容易?”赵虞猜测着问道。
李奉闻言看了一眼赵虞,摇摇头解释道:“不容易那倒不至于,家父亦是皇子,无论是进宫觐见陛下,亦或是探望舍妹,倒也不会有什么阻碍,只是……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猜忌,某些人的猜忌。”
“比如太子?”赵虞试探道。
“呵呵。”李奉笑了两声,既不承认亦不纠正,算是默认了。
此时赵虞才明白,为何馨宫女在祥瑞公主身边伺候了将近一年,却不曾见过眼前这位邺城侯世子。
很显然,邺城侯一家为了避免遭到太子或三皇子的猜忌,尽量减少了进宫的次数,无论是觐见天子,亦或是探望自家女儿、自家妹妹。
想到这里,赵虞便皱起了眉头。
要知道,此前他可是打算着借祥瑞公主这条线搭上邺城侯一家,然后再借邺城侯李梁介入王室的内争,通过扳倒太子以及那位三皇子而令晋国陷入混乱,可如今一瞧,邺城侯一家似乎被太子压得死死的,那他的谋算岂不是成了泡影?
真的要投奔太子与三皇子么?
赵虞再次皱了皱眉。
投奔邺城侯一方,他有前置优势,即他搭救了祥瑞公主,且那位公主虽然称他为大恶人,但内心深处还是对他报以信赖,这份来自公主的信赖,就决定他能跻身于邺城侯一方的核心层。
可投奔太子与三皇子,他却没有这样的优势。
虽说他地位不低,既是颍川都尉又是陈太师的义子,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跻身于太子一方或三皇子一方的核心决策层,更别说他还刚刚挫败了这两位殿下想要趁机铲除祥瑞公主的阴谋——若非他后台硬,那两位殿下估计不敢动他,说不定赵虞就得考虑一下后事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只要赵虞与蔡铮合作,通过某些手段除掉那位公主即可,但他并不想那样做。
毕竟他觉得,那个蠢公主‘罪不至死’,还未令人憎恶到不惜杀掉的地步。
相反,那位公主近段时间的表现,反而让赵虞有所改观了。
……这么说,只能投奔那位三皇子了么?
赵虞皱着眉头沉思着。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李奉的唤声:“周都尉?周都尉?”
“啊?”
赵虞这才回过神来,歉意说道:“在下一时走神了,实在抱歉,不知世子方才说了什么?”
李奉也不见怪,待轻笑两声后,看似颇有深意地对赵虞说道:“我还以为周都尉在头疼如何向陛下回覆此事呢……”
“回覆?”赵虞心下微微一动,但却故作不知地问道:“什么回覆?”
李奉脸上露出几许古怪的神色,颇有深意地说道:“如我方才所言,舍妹虽然顽皮,但却是陛下最宠爱的孙辈,既现如今祥瑞在贵郡遇袭,陛下日后自然会派御史追查……介时,周都尉的证言,可是相当关键的。”
他想让我作证?
赵虞不禁有些惊讶。
毫无疑问,倘若赵虞在公主遇袭这件事上作证,就势必会得罪太子与三皇子,甚至从而被那两位殿下打上‘邺城侯一方’的标签,就此被卷入王室内争的漩涡,但相比较此事,赵虞更惊讶的是,邺城侯一家真的敢与太子、与三皇子为敌么?
别的事也就罢了,但是在祥瑞公主这件事上,若邺城侯死保女儿,甚至指认太子与三皇子,那么,他在那两位殿下眼中的威胁程度,必将节节攀升——简单地说,若邺城侯一方这次抓住女儿遇袭的事在当今天下面前质疑太子与三皇子,这就近乎是宣战的讯号。
没办法,毕竟祥瑞公主的分量太重了。
莫非邺城侯,真有争位之心?
赵虞心下大喜。
相比较假意投奔太子或三皇子,赵虞更倾向于假意投奔邺城侯,原因很简单,因为邺城侯一方最弱,哪怕赵虞站过去,也不会形成绝对优势。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邺城侯最终是胜是败,晋国都将在这次内争中出现巨大的空耗,而这将大大有利于他兄长赵寅的起事。
问题是,邺城侯真的做好了与太子、与三皇子等人撕破脸皮的准备了么?
想到这里,赵虞思忖了片刻,沉声对李奉说道:“世子,站在我个人的角度,我劝世子这次还是莫要追究为好,免得牵连太大,得罪众多;但倘若世子坚持要追究下去,我周虎也愿意秉承正义,将我所知的真相转告天使……”
不得不说,赵虞这番话说得十分聪明,假意劝说李奉,实则将李奉试探的话,像皮球似的又丢还给了李奉,让李奉自行选择之余。
甚至于,他还给自己塑造了‘秉承正义’的形象,无论对面的李奉信与不信,这都是一种暗示。
当然,前提是得有邺城侯一方先做出决定……
这不,在听到了赵虞这一番话后,眼前这位邺城侯世子也愣住了,一张嘴开开合合多次,却不知该说什么。
甚至于,这位世子看着赵虞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微妙。
“在下……明白了。”
半晌后,这位世子才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片刻后,李奉告辞赵虞,带着他随行的两位护卫走出了屋子。
在走出十几丈远后,他停下脚步,深深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那间屋子。
他原本只是想试探试探那周虎的态度,却没想到,隐隐听出了几分弦外之音。
他为何要帮我家、要帮祥瑞?
眼眸中浮现几丝疑虑,李奉决定再找他妹妹探探口风。
他相信,这天下绝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倘若那周虎果真有意帮助他家,那么就必然有所图。
他决定先弄清楚这件事,再去与那周虎谈谈。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