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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丝(“诺。”宫女福身应下,忍...)(2 / 2)


张俊赶到的时候,她就正在院子里烤着红薯。炭火熏烤下,红薯的糖浆流出来,烤焦的糖香隔着院墙都能闻见。

见到张俊,柳宜笑着招呼:“好吃的你总能赶上。快来,尝尝看!”

“谢姑姑!”张俊行上前去,双手捧住柳宜递来的红薯,烫得在两只手间颠来倒去口中还不忘赞道,“真香!”

“自然是香,我这是跟外头的小贩学的。这些街头市井的东西,我看有时候就是比宫里头做得够味。”柳宜笑着将炉子上的几个又翻了翻个儿,问他,“这阵子又是册封和安翁主又是与莫格和谈的,不忙?怎的今儿个得空过来了?”

“……忙。”张俊心虚,低着眼帘,慢条斯理地撕红薯皮,“这不……宫里头又出了事,佳嫔娘娘的马不知怎的突然疯了,伤了贤昭容,还险些伤了大公主。皇上差我来请姑姑进宫一趟……”

话还没说完,张俊就见柳宜脸色沉了,周围随之陷入诡异的安静。

两息之后,柳宜果然爆发:“有完没完了!”

“姑姑……”张俊赔笑。

“三天两头地让我回去,我这出宫养老和在宫里当差有什么分别!”柳宜扯着嗓子朝张俊嚷嚷,“他们两情相悦关我什么事啊!能不能让我清净两天!”

她口中骂着,手中已放下了正翻红薯的木夹,怒气冲冲地就往外走,朝着院门口的小厮喊道:“备车!”

“……姑姑息怒!”张俊点头哈腰地跟着她,行至近处,柳宜一记眼风扫过来,把他手里的烤红薯夺走了,“别吃了你,不给你吃。”

说完就把红薯抛给了那正要转身去备车的小厮。

小厮接住红薯僵在那儿,看看柳宜又瞅瞅张俊,拿也不是放也不是。眼前人影一晃,这二人就如同风一般杀了出去。

不多时,柳宜就出了府门,张俊苦哈哈地服侍她上了车,她气到懒得等他,开口道了声“走!”,马车就丢下张俊朝着皇宫扬长而去。

原要上车的张俊一脸悻悻,滞了半晌,朝着已远去的马车强笑:“姑姑慢走啊……咱一会儿见……”

身边跟着出来办差的小宦官满面复杂地抬眸瞧他,被他一脚踹过去:“看个屁!”他咬牙,“去装几个红薯去!我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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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葳蕤宫里灯火已熄,唯正殿的光还亮着。盈月熬好安神的汤药端进去,见仪嫔还心不在焉地歪在美人榻上,边将汤药奉上边劝了句:“娘娘,安心睡吧。听闻宜姑姑方才已进了宫,直接到了纯熙宫去。纯熙宫也大门紧闭,指不准已在审问佳嫔了呢。”

“呵。”仪嫔美眸挑起,“审问佳嫔?你信?”

盈月稍稍虚了那么一下,即道:“为何不信?皇上是宠着佳嫔,可这事关乎大公主呢。奴婢瞧着,皇上或是舍不得她直接进宫正司才传了宜姑姑来问话,总归是疑到她头上了。”

这话说得仪嫔稍稍舒心了些。

信手接过盛安神药的玉碗,仪嫔恹恹地又道:“倒还忘了问你,唐昭仪怎么回事?”

“唐昭仪……”盈月回想榴锦所言,噎了一下,“榴锦说她听到动静不对,当即就离了竹园回宫了,未曾近前去看。”

“真是废物。”仪嫔皱起眉来。

此番安排,为谋得大公主而去,她自是不会真伤了大公主,又觉若能顺带着扳倒佳嫔最好,便怕只一个出身卑微的贤昭容分量不够,这才想拉上唐昭仪。

倘使贤昭容没了、唐昭仪这背靠江苏巡抚的人又受了惊,事情自会闹得更大一些。而唐昭仪受了委屈,若能借此博得圣上几分垂帘,日后说来可就是她卖唐昭仪了一个好。

谁知唐昭仪这么不中用,事情送到眼前都只想避开。

仪嫔摇摇头:“不必再管她了。给我盯住了永宜宫,确保贤昭容醒不过来便是。”

“诺。”盈月垂眸福身,“娘娘放心,奴婢旁敲侧击地打听过了。马蹄正好踢在贤昭容额头上,殒命也再正常不过,咱们的人自会照应好的。”

仪嫔淡淡地“嗯”了声,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翌日清晨,纯熙宫里的宫人尽被禀到外头,殿中三人沉默无声地用着膳。顾鸾看看楚稷又看看柳宜,看了好几次,小心翼翼地为柳宜添了碗豆浆。

她瞧出来了,宜姑姑好似心情不好。

柳宜却见她盛汤就笑了,边接过边说:“娘娘不必这样客气。”

“实在是劳烦姑姑了。”顾鸾小声道。

她对柳宜一直心存敬重,不仅是因为在柳宜手底下当过差,更因为上一世就听过柳宜的大名。

上一世,她后来虽也成了御前掌事,但柳宜的名字一直如雷贯耳,张俊时常追忆,老资历的宫人也都很想念她。

遇上忌日,楚稷更亲自写过好几篇祭文,也曾亲自去墓前祭奠,足见这位宜姑姑在宫中的地位。

现如今,为着她的事,竟一次次搅得人家出了宫还要回来操心。

柳宜喝了口汤,摇头:“不妨事,我在府里闲着也是闲着,回来看看也好。再者这回既不是真要我去审案,我在哪儿住着不是住着?就当回来蹭娘娘几顿饭。”

顾鸾忙道:“姑姑想吃什么尽管说,让宫人们去备。”

柳宜“嗯”了一声,和颜悦色地点头。

几句交谈,殿中的氛围可算松快了些。顾鸾见都用得差不多了,向楚稷道:“臣妾想去问杨茂几句话……”

楚稷点头,她就告了退。她这般一走,殿里的氛围就又沉下去。

楚稷也看出柳宜不快,轻了声嗓子:“实在是信不过旁人才请姑姑回来的,姑姑多担待。”

“呵。”柳宜斜眼睃着他冷笑,“上次是让臣妇回来查案,便也罢了。这回倒好,只让臣妇在这儿当个幌子――这主意准不是佳嫔娘娘提的。”

“……是。”楚稷低头承认。

柳宜翻了一记白眼:“臣妇当初就不该帮皇上在她的事上出力,真是给自己找麻烦。”

“姑姑息怒,姑姑息怒。”楚稷赔着笑,“下不为例,好不好?”

“皇上可算了吧。”柳宜无语地摇头,“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种诺还是别许。”

“哦。”楚稷老老实实地应了声,“好。”

“……”柳宜郁结于心,觉得更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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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后的院子里,顾鸾行至看押杨茂的房门前,让人打开了房门。

昨日在竹园的时候她让燕歌安置杨茂,便因知道若不这样杨茂十之八九就得落到宫正司手里。杨茂自己心里也有些数,听得门响登时紧张,嚯地从床边站起身。

看见是她,杨茂才松了口气,揖道:“佳嫔娘娘。”

顾鸾的目光落在他额上缠着的白练上,磕头磕出的伤处已包扎过,脸上被打出的淤青也有上过药膏的痕迹。

她笑笑,径自先坐到了桌边,遂一睇旁边的椅子:“坐,我有话要问你。”

杨茂局促不安地立着:“娘娘问便是了……”

“坐。”顾鸾又说了一遍。杨茂踌躇半晌,上前落座,顾鸾道:“柿子发疯之前都出了什么事,你把经过一一说给我听。”

杨茂摇头:“没出什么事……”

“那也说给我听。”顾鸾道,“那时候你在做什么、见了谁、说了什么话、院子里有什么人,但凡你想得起来的,都告诉我。”

杨茂蹙了蹙眉,凝神静思片刻,开口缓缓道:“那会儿正是晌午,下奴去用膳了,驯兽司的宫人们都是在一间大屋里一同用膳。用完膳回房的时候……柿子还没什么动静,下奴路过马棚它还往前凑。每天晌午它都是这样的,这是在要苹果吃,但总是下午才给它。”

“然后你就回房了?”顾鸾问。

“是。”杨茂点点头,“下奴原想睡个午觉,但躺下不多时就听到了它嘶叫,前后大概也就过了一刻……应不到一刻。下奴闻声立刻赶出了门,那会儿它已经冲出马棚跑到了院门口,下奴就赶紧去追,一直追到竹园。”

顾鸾凝神:“没看见院子里有什么形迹可疑的人?”

杨茂想了想:“没有。”

“沿途呢?”她又问。

“……顾不上看。”他说,“它跑得太快了,下奴追都来不及追,哪里顾得上别的。”

“便没发现一丁点异样?”她追问不休,“柿子呢?除了一味的疯跑,它还有什么别的反应没有?”

“它……”杨茂思忖半晌,忽而想起来,“它中间慢下来过几回……在一路口处还停了停。下奴原以为它不打算跑了,还送了口气,谁知它原地转了两圈就又向北冲了去,很快就到了竹园。”

顾鸾顺着他的话思索,很快想到了那是宫中哪一处的路口。

“别的没有了?”

“实在想不起什么了……”杨茂低下头,咬了咬牙,问她,“佳嫔娘娘……下奴会死吗?”

“我不知道。”顾鸾站起身,“但我会尽力保你的命。”

说罢她没再在他房中多留,转身离开。出了房门,见有御前宫女迎上来,她颔了颔首:“适才里面的话你该是听见了,去回皇上吧。再劳张公公差几个心细的,细查从驯兽司到德馨门的那条宫道。”

“诺。”宫女福身应下,忍不住问,“娘娘何不自己同皇上说一声?”

“我还要见一见贤昭容身边的宫人。”顾鸾凝思细想,又摇了头,“我不好直接过去问话,也劳张公公跑一趟吧。若旁人问起来,只说皇上在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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