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客栈的时候,有人上前和龙吟月搭话。
“这位公子真是好福气呢,乔姑娘昨晚为了给公子煎药,竟一夜都没顾得上休息。遇到这样的女子,就算平日里有几分言语不和,也千万不要动了干戈才是。”
龙吟月听得出,这说话之人该是昨日遇到的店家小二。想起乔莎昨日白天奔波,晚上又为他操劳,只觉得心中更加愧疚。
他明明与她非亲非故,又曾将她害得那般惨……
“龙吟月不值得的。”
龙吟月坐在马背上,听着脚下马蹄嘀嗒嘀嗒的声响。
“龙吟月不值得乔姑娘对我这样好……”
乔莎拉着缰绳,听到第二遍的时候才听清楚龙吟月口中到底说了什么。
“为什么呢?”
“因为……我,我做过很多错事,害过很多无辜的人……”
这是他的心结,第一次开口对别人说起,他还是觉得痛如刀割。更何况如今他已经知晓,他原先所做的一切,其实只是源自一场丑陋的骗局而已。那个曾经让他心甘情愿付出一切的人,却覆灭了他的王朝,杀尽了他的亲人……
“那块白玉,是我们的信物。我们曾对玉起誓,永不相负。”
悲伤如同潮水涌了出来,带着那些曾经甜蜜,此时却变成毒刺的记忆。
一路上,乔莎静静地听着龙吟月断断续续的倾诉。仿佛随着他经历了那一场从天真骄傲的南朝皇子变为受人挟制的孤苦侍从的痛苦蜕变。就好像前世的乔莎,曾经灰心地以为自己一辈子也走不出顾然留给她的阴影。
直到龙吟月再一次泣不成声,乔莎才轻轻抚着他的头对他说,“好了,一切都过去了。”
远处,已经依稀可以看到酒婆的小院里袅袅升起的炊烟。
也许是之前哭得太狠,将要下马的时候,乔莎发觉怀中的人儿不知何时已经睡熟。轻轻撩开那沉睡中有些错位的药布,却见那清秀的眉依旧微微皱着,缭绕着那好似穷尽心力也无法诉清的愁绪。长睫遮住的眼睑处还微微青肿着,看上去楚楚可怜的样子。
许是感觉出了些轻微的响动,那单薄的身子动了动,又不自觉向乔莎的身上贴了贴,似是贪恋那暖暖的温度。
远远地看到窗外人儿的一举一动,屋子里的酒婆会心地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活计,转身躺到了榻上。
屋里的地龙烧得并不算旺,乔莎进了屋子,看到酒婆闭目躺着,面色有些苍白。
听到了脚步声,老人慢慢睁开眼,见到被乔莎抱进来的龙吟月,眼中现出惊讶。
“这眼睛……”
酒婆紧张地盯着龙吟月的脸。
“并无大碍,只是如今怕是要多覆几日药了。”
乔莎静静地说着,将剩下的药放到桌上。
“纸包里是每日煎服的,布包的用热水浸半个时辰,用来覆眼睛。”
细细地叮嘱完,乔莎又留了些碎银,便转身欲走。
“乔姑娘……”急忙叫住了那将要离去的女子,酒婆轻咳了两声,随即道,“劳烦了你这许多,好歹吃了晚饭再回罢。”
乔莎面露犹疑,想要拒绝。老人见状忽又敛了神色,一本正经看向面前的女子。
“我酒婆虽是穷人,却也穷得有骨气。乔姑娘若是自心里便瞧不起我祖孙二人,那些银两药材便也请拿了回去。”
第一次见到平日里笑眯眯的婆婆摆出这样的态度,乔莎也有些意外。她并非是对这对祖孙心存鄙夷,只是看到这家中两个病弱的人儿,实在不忍心叨扰。然而如今见到酒婆执着如斯,她又怎好再拒绝。
心中思量片刻,乔莎点了点头。
“不过,我要亲自下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