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想要……?”颐朔像是被这个问题给难道了,沉默一阵后,又重新开口,“朕还是太子的时候,活生生地看着所有宫人死在了叛军刀下,而他们谋反的原因,是我的父皇,他拒绝了拆除城墙,他至死才明白这个道理,百年来,城内人和外围人的怨恨太深了……”
每一句话,都让众人的心狠狠地一沉,不是因为荒谬,而是小皇帝的每一个字都真实得可怕。
两者之间的怨气,确实能达到如此地步。
“虽然我们建筑起了城墙保护我们,但只要异族存在一日,黑沙一日不掏干净,大宸就会从内心烂出去!”小皇帝的眼睛里突然爬满了血丝,“所以,朕想要清理掉这些肮脏的杂碎!不惜一切代价,把一百年前始皇帝没能处理妥善的事情,哪怕是用朕的这一生,也要去彻底铲除干净!”
说到这里,临时搭建起来的藤条终于达到了极限,它发出撕裂的声音,其中一根再也无法承受重量,猛地在空中脱力,腰一般粗的东西,对准颐渊和柳续的位置,狠狠地砸了下来。
时间到了!
四下一阵惊慌,柳续不知从哪来的的力气,一手拔\\出那插\\进地上的利剑,然后将颐渊推了出去,看来方才那副虚弱样又是在骗人。
颐渊伸手想要抓住他的时候已经晚了,慌乱间,他只能感觉到有几缕冰凉的发丝缠绕在自己的手臂上,但很快也跟着其主人离开。他气急败坏地试图吼道:“你又要干嘛!?”
可这句话被紧跟袭来的黑沙给堵在了嘴里。
这次是真的到极限了。
黑沙如洪水般翻腾起巨浪,骤然涌入!
那遮蔽天日的黑色掠夺着人们的五感,如同身体被碾碎再塞进泥土里,有狂风在耳边刮,但猜不出自己是被吹去了天上还是依旧站在地上,能感受到四周的恐惧,却听不到惨叫。
颐渊明明没有睁开眼睛,却又似乎看见了柳续对小皇帝在说话。
柳续道:“那就如你所愿。”
“不行!”颐渊慌了,下意识地去阻止,“他根本就是在……”
柳续没应他,亦或者根本听不见颐渊说话,他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雾,眸子失去了往常的光泽:“臣将再次替陛下征战九州。”
黑沙侵蚀着他的皮肉,袖袍和长发都卷得翻飞起来,本就跟个病秧子似的人这下看起来更加萧瑟了,那些游动的刺青仿佛要将他就地凌迟,瓦解榨干掉他最后的一滴血,融入进这贫瘠的泥土中……
他单膝跪下,恭敬地朝小皇帝行了一个君臣大礼。
“他这算是答应颐朔的要求了吗?”颐渊模模糊糊地想,“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是我想和他说好的。”
颐渊这辈子头一回尝到撕心裂肺的滋味,所有的情绪都沉了下去,仿佛变成了一块僵硬的干木头,愣愣的,没有思绪。
突然,那温和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像是就在身边亲昵,十分果断:“别怕,我不害你。”
颐渊一个激灵:“那你给我回来!”
“不急,小殿下,我再教你一件事。”
话音没落,他兀得觉得胸口一疼!
滴答——
颐渊有些惊愕地往身下看去,只见一根手腕粗的藤条从后背刺穿了他的身体,因为衣服是红色的,看不清到底带出了多少血,耳畔“轰”地一声炸开,五感随着疼痛终于回到体内,那一刹那,成千上万人的惨叫让他周身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
颐渊捂着胸口上的血窟窿,本能地跪在地上,咳出一大滩污血,但痛后并不是他熟悉的无力,而是前所未有的燥热。他感觉自己的后背长出了一双翅膀,连指甲尖和发梢都在燃烧,整个人变成了一团火球。
下一刻,一道滚雷落下,正好砸在他了的头顶,整个鸡宝村,前后两道城墙,数千人的性命,蔓延万里的土地,都被劈得着了火。
“重明烈火是最质朴的存在,它能烧掉所有的罪恶,包括这最污秽不堪的黑沙。”柳续那气若游丝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
但颐渊没再去管什么烈火黑沙,此时,他的脑袋里就只剩下一个想法:难道我真的是被美\\色和美梦给骗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喧嚣终于停止。
火灭了,雨也停了。
周围一片死寂,涌入的黑沙和鸡宝村都没有能留下,四周干净得一点尘埃都看不见,厚重的城墙破开了一个大洞,外面是空空荡荡的一片白,在最远处才能窥见一些黑点。
颐渊皱着眉抬头,被照进来的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睛——那是他第一次看见边塞更加以北的地方。
但没过多久,头晕而至,他又眼前一黑倒地。
等他再次悠悠转醒,便听见谭泽雯这糟老头子的声音在耳边喊:“臭小子!你再睡我舅舅就跟着皇帝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