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屋,柳续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满脸疲惫,心想是谁家鸡现在才打鸣。
颐渊那声惨叫如果叫完了,恐怕周遭十里都别想留活物,谭泽雯连五官都吓得挤去了一处,对着这位大嗓门殿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
“死小子,我舅舅还在休息呢!”
“唔,嗯嗯。”颐渊瞪着眼睛点点头,有些不适应地拉过椅子坐下,本想瘫上去喘一口大气,但想到了那东西,又把背挺重新挺直,抹掉一把冷汗,“这也太刺激了吧,就我一个这样吗?和那什么黑沙有关?”
平心而论,颐渊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他知道自己和普通人有点不太一样。
可长翅膀这种事情……未免也太过火了。
怎么?要大变活妖吗?
白貂被他烦得够呛,溜了。
“反正我没听别人说起过这东西。”谭泽雯翻了个白眼,也跟着坐下,总算归回话题,“当时所有人都被黑沙给吞噬了,包括陛下,我本以为要把老命交代在那里,没想到难受了一会儿,就被你一把火给烧退了。”
颐渊感觉自己的下巴砸到了脚背上:“啊?烧退是什么意思?烧死人了?”
“想什么呢?之前话说得那么硬气,要打要杀喊得比谁都响,现在怕了?”谭泽雯顿了顿,“基本上都活着,陛下,士兵,鸡宝村的村民,唯独那位村长死了,但也和你的烈火无关。这结果很好了,没想到你小子的火还能这样用,早知道就不忙活这么一大圈了。”
颐渊捏了捏鼻梁:“虽然死得挺可怜的,但是他自己造的孽。行了,这些事我清楚个七七八八,说点其他的,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睡了整整一天,现在已经是第二日正午了,我们现在还在边塞的一个小镇里休整,没回京城。”谭泽雯往窗外看了看,“最后那道城墙的城门紧急落下,能暂时阻止黑沙继续入侵,可那东西修来就是防患于未然的,没有实用,撑得了多久全看命。而且黑沙虽然被你烧了大半,可还是有一些遗漏的已经进入大宸城内。”
“陛下带着军队走了,舅舅的伤势太重,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庆幸了,鸡宝村的难民们被分散到这些边陲小镇自力更生,依旧终身不得入京,他们若是透露半分鸡宝村的详情,必杀无疑,只有工匠部那群人还跟着咱们。陛下临走前,让我转告你,他就当这次的你们二人矛盾没发生,你还是他的皇兄,但别忘了你该做的事,你干你的,他做他的,不要相互干扰。”
颐渊目光一沉。
该做的事?
先帝在驾崩前已经抓着他的胳膊说得很清楚了,保护颐朔的皇权,在有必要的时候,把那些不听话的一把火给烧了。
不然这些皇族怎么可能留他这样一个怪物活着?还好吃好喝地供着,帮他保守秘密。
这一次,多半也是颐朔看到了他能烧退黑沙,才没在他晕死的时候一刀了结。
谭泽雯看他表情不对劲,出声问道:“怎么?”
“嗯?没事。”颐渊回神,“对了,问你个事儿,我到现在还不太明白黑沙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你的那位舅舅,又是怎么一回事?”
谭泽雯:“百年前,人族和异族打仗,人族就是依仗我舅舅和他手上的那只银甲军才能一扫九州的,我只是靠关系进去的一只小骑兵,具体内幕不清楚。我只知道这仗打到后来,舅舅整个人的性情都变得格外暴戾,越发擅战,而黑沙那块地本来就是异族的领土,很是神秘,幸存的异族被逼退后,全都进入了那地方。”
“后面的事就和流传差不多了,始皇派银甲军去攻打\黑沙这地方,在行军的路上遇上了意外,舅舅领军进入黑沙,只有我一人被他悄悄的送了回来。至于我舅舅现在为什么能回来,不知道,等他醒了问问吧,不过他不一定会说。”
说了一大通,谭泽雯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感慨道:“陛下为什么还在打那地方的心思?是真的碰不得啊!”
颐渊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这就好比强盗住在你家门口,是修一堵围墙圈起来放心呢?还是直接把强盗叉出去放心?
他虽然理解颐朔,但做法却不可取,少年心气,太过冒险了。
“少在我面前凄风苦雨,颐朔既然已经把墙给炸了,咱们也只好随他的意,想想怎么解决后续。”颐渊翘着二郎腿,刚想躺下去,又被后背的家伙给折腾得挺起腰背。所谓隔靴搔痒,他这是隔着衣服长翅膀,想想就难受。
总而言之,鸡宝村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可烂摊子留了一大堆。
至于村长……
他这一辈子都在想如何将整个村搬进城内,虽说现在有点变相地办到了,但未免代价太大,让所有人都变得无家可归,如果他还活着,能看见,多半是不愿这样的。
作茧自缚,仅此而已。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在为着某件事情奔走,或艰辛,或容易,等哪一天办到了,实现了,多半也已经灯枯油尽,没有能力再回过头来看看是否满意,是否是自己最初幻想的模样,跟没有能力去判断对错与否。
倒不如温馨平淡来得快活。
但若没了意义,就会显得过于凄凉。
这大概就是“人”做为人族,和其他异族本质上最不相同的地方。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颐渊突然起身说道:“我去看看大将军。”
谭泽雯来不及拦,这家伙已经冲了出去,与此同时,院内响起一个清朗的男声,听着很是年轻开朗:“哇!我终于看到传说中的那位将军了哈哈哈!居然还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