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封平阳侯长孙越之子的事,太子殿下考虑的怎么样了?”
“一切全听母后的安排。”
…全听她的安排?长孙皇后冷笑一声。
这太子倒越发会两面三刀了。
但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少年总一副笑眯眯模样,也让她心中很是窝火。
喉咙梗了片刻,皇后低眼看他,冷冷道,“本宫看得出来,殿下近日倒是闲散,日日休息得充分。”
可不充分么?
请早安的时辰一天比一天要晚。今天早上倒好,竟然直接叫她硬生生等了一炷香的功夫。
长孙皇后坐在冷硬的凤椅上,但为了保持威仪,仍必须挺直脊背坐着,已是腰酸背痛,心中已快要冒火。
谢长庚闻言摇了摇头,笑着打了个哈哈。
其实谢长庚心里也正纳闷呢。难不成自己是被那南氏给传染了不成?
往日里他只见她端的是没精打采,昏昏欲睡,似乎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八个时辰都窝在床上,估计是昨夜见她睡得实在太香,今早被她连带着也晚起了,这晚起的怎么感觉...有点美妙。
...不行不行。
谢长庚摇了摇头,掩唇咳了一声,觉得这属实不行。
想他谢长庚,这辈子可是来重振大业的。
怎么能被那个这一世性情大变的太子妃给带偏了路。
不过,她想睡懒觉便睡吧。谢长庚气定神闲抿了一口茶,心中却忽然浮现出今日一早她十分香的睡颜,十三岁少女稚气未脱,虽骨相清冷,但仍有点婴儿肥,侧着脸趴在枕头上,两腮微微鼓起,看起来竟甚是可爱。
原来前世她也如此婴儿肥吗……
就这么想着,他的心情也终于变得愉悦些了。
也算是中和了少许,这坤宁宫里十足的阴郁感。
自从长孙大将军回朝,这长孙皇后倒越发变着法折腾他了。每日都要来请早安晚安。
还非整点不可。
要不是他实在了解皇后,几乎都要以为他们之间这段长达十年的塑料母子情终于有了质的飞跃。
“前些日子这宫里新进贡了龙涎香,本宫闻着倒是不错。”凤袍妇人有一下没一下刮着茶杯盖,“昨日徐太傅还来看本宫来着,说殿下你近日功课突飞猛进,把你好一顿夸耀呢。”
谢长庚哂笑,“哪里,哪里,都是太傅教的好。”
“太子殿下过谦了。本宫记得你从小便聪明伶俐得很。”皇后不咸不淡道,“本宫还依稀记得,太子殿下还小的时候,才到本宫的膝盖,总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摔倒了也不哭。每日本宫想同殿下你说说话,却也总找不到你,宫人们都说,太子殿下正在御园西苑用功读书习字呢。”
“......”
此言一出,纵是谢长庚也微微变了脸色。
连旁边端茶倒水的婢女也手臂一抖。
...这宫里的人谁不知道,御园西苑是哪?
紫鸢殿,冷宫是也。
它的前一位主人也不是别人,正是那十年前就已死去的珍妃。
片刻的死寂中,皇后端起一杯茶来,不紧不慢低头抿了一口。
用余光瞥了一眼那正坐在殿前石阶下的少年太子,皇后如愿以偿地在他那强自镇定的脸上看出了一丝裂纹。
她太了解他了。
掐指一算,又快到了他生母珍妃的诞辰。这深宫里哪个黄门不是她长孙皇后的耳目。听说,这位太子可是年年诞辰提着少量纸钱避开诸人偷偷去冷宫中给他生母祭奠呢。
单就这皇宫里烧纸钱这件事,便可治他的罪。再加上这给被活生生赐死的负罪妃嫔祭奠......
这件事皇后其实早就知道。只不过往日里她一直将它作为把柄,秘而不宣而已,想着有朝一日好好跟他清算总账。
但不得不说,这几日里他的表现...着实令她甚是不悦。
说真的,她倒是很感兴趣,若她亲口将这件事给戳破了,这太子又该做何表情?
寂静良久,阴冷大殿中,宫闱微微拂动。
“回母后的话,大概的确是多年前的事了,孤倒是记不太清了。”谢长庚端茶的手微不可查地一僵,继而再抬起脸来,已重新恢复了那张淡淡笑面。
呵,记不太清?
那今年她便要看上一看,几日后便是三月十八,那时的他是否还会...孝心一片。
“孤今日还有些别的事,就不叨扰母后了。”谢长庚起身行礼。
皇后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平声道,“殿下慢走。”
目送谢长庚离开后,皇后缓慢后仰靠上了椅背。
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脊背发出清脆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