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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晏玉书是我的人(1 / 2)


小小的房间没有门,方方正正一个洞敞开着,浓稠的黑影贴着洞门的四面八方溜进来,伺机而动。

白鹿还没有反应过来,霜华剑先她一步,察觉到了危险,发出铮铮嗡鸣,既是在警告来者,也是在提醒白鹿。她猛地站起来,就见到黑沉沉的影子铺天卷地侵蚀过来,悄然无声,却杀机四伏。

她心里的火气又涌上来,不禁冷笑,“呵,手这么长,都伸到这儿来了?”

她偏不信她打不过一个苏君影!

白鹿这会儿心里头火气正旺着,熊熊的怒火被地下怨气滋养着催生着向上翻腾,直窜到嗓子眼儿。霜华剑感知到了主人的情绪波动,似乎威力也有所上涨,胜雪的剑华和如墨的黑影冲撞在一起,僵持了不下片刻,霜华剑竟终于将黑影压过去了。

浓稠的影子被打碎,在地上四溅,随后又仓皇逃窜。白鹿不追,冷眼看着它们消失无踪,才提起剑,抬脚大踏步就要往外走。

画娓拦住她,“他不是说,要你在这里等着?”

白鹿怒气冲冲,蓦地一抬脸,“他要我在这里等着,我就非得要在这里等着?她苏君影的手都伸到我这里来了,难道我还要坐以待毙?再者说了,万一晏玉书真的遇到什么险境,我还能搭把手帮他!”

她再一掐腰,架足了气势,堪可横扫千军万马,“那可是我的男人,我自己去保护,谁也不能动他!”

画娓忽地伸手一拽白鹿的袖角,“你能不能带上我一起去?在这座城里被关太久太久了,我想去看一看,宫殿里的那个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或者她知道些什么。我实在是太想离开这里了!”

“那……倒应该也不是不可以。”白鹿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画娓带上。即便她拒绝,画娓也大可以单独行动,私底下悄悄去宫殿,倒不如两个人搭伙,起码多个人多个帮手。

画娓拽着白鹿袖角的手仍然不松,她温温柔柔的脸上神情显得有些怯生生的,“你会保护他,那你也会保护我吗?”

白鹿不禁愣住了,怔怔地看着画娓半晌,眨了好半天眼睛,才一点头,“你是跟我一道去的,若你遇险,我当然会救你。”

画娓笑得很开心,白鹿有些懵懵然——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这个画风,是不是哪里不大对劲?

【画娓对你的好感度,上升10%,现30%。】

白鹿才走出去没几步的脚步一顿,画娓紧紧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白鹿停住,画娓却没能刹住脚,两个人撞在一起,画娓奇道:“怎么了?”

“没,没怎么。”白鹿摇摇头,手臂上传来轻轻的力道,是画娓又挽住了她的胳膊。

这个画风,真的仿佛哪里不对???

但没时间具体沉思究竟哪里不对了,白鹿带着画娓跃过宫殿层层防风檐,又攀着墙头翻进院落,仍然是那一间亮着灯的窗,虚虚掩着的缝隙,和若有似无似遮非掩的纱幔。她们对视一眼,快步走了过去,光明正大地在窗边偷窥。

依着这二人的法力,原本应该在还未靠近的时候就会被发现,但不夜天原是世上最大的交易集市,想要什么样的法器,就能得到什么样的法器。虽然这经年久月的时日让这座城渐渐荒废了,法器也落了层层厚灰,但画娓在其中翻翻拣拣,好歹是找到了可以掩盖人踪迹的宝贝。

天边是无尽长夜,夜明珠冷幽幽的光芒照下来,凉如水。

透过窗子望进去,屋中烛火幽亮,照亮屋子大半处地方,也照亮屋中的人。晏玉书的身板挺直,站得像茫茫荒原夜色中一棵苍凉的枯树;眉头也拧着,像是坚硬的花岗岩上硬生生刀削斧凿出来的一点沟壑。

他赤/裸着上身,手脚各自被黑沉沉的雾气汇聚成锁链捆绑束缚着,露出皮肉的地方,鲜血淋漓皮开肉绽;藏在衣裳下的地方,将干未干的血迹粘稠,衣衫被血色揪起了凝聚的褶皱。

白鹿倒抽了一口凉气,头一次真切感受到什么叫做心被揪起来,一口牙恨不得咬碎了——即便这男人他没有心,那也是老娘捧在手心里的男人,你怎么敢这样待他!

她拔剑就要往上冲,却被画娓眼疾手快拦了下来。画娓拼命使眼色,示意她冷静,先观摩观摩情况再说。白鹿只好忍下来,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目光再左挪,苏君影仍在榻上,手里握着长鞭,鞭上有新血,也有长年累月变得干涸枯黑的血迹。两个人应该是已经经历过一场争执,苏君影精细的眉眼中积攒了隐隐怒意,隐在远山眉之下,如山间丛丛雾气遮掩,隐忍还未发。

晏玉书开口了,“母亲,我并非想要叛逃。我只是有了自己心爱的姑娘,我想好好爱护她,和她一起过日子。可这并不妨碍我继续为你做事。”

苏君影以手掩着唇,半笑半嘲,“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是个什么东西?怎么有资格谈爱?”

这句话刺痛了晏玉书,又或者说,它激怒了晏玉书。他的背脊瞬间绷紧了,后背的筋肉隆起来,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他垂下头,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却像是一条绷直了欲断不断的弓弦,“她是我心爱的姑娘,这与我为你做事,并不冲突。是你执意要让这二者变得冲突起来。”

话语戛然而止,弓弦乍断,明明悄无声息,却已经惊破天际。

苏君影蓦地手肘撑着床铺坐直了,拢起衣裳,斜向上挑的凤眼微微睁大了,“你在威胁我?”

晏玉书始终半垂着头,发丝早已经散乱了,和汗、血一起混合着黏在额上、脸颊处。他抬眼透过发间缝隙望向苏君影,阴森森的眼睛,瞪得一望无际。

苏君影的表情绷紧了一瞬,随即却又松动地笑了。她稍稍动了动手指,黑雾似草丛中游蛇一般无声无息地从四下钻出来,于空中游走,层层缭绕的雾气托起一块黑沉沉又满是棱角嶙峋的石头。她一抬手,黑色石块静静落在掌心。

她并不恼怒,反而冷静近乎残酷,抬起手,尖尖细细的指尖不过是轻轻从黑石上划过去,晏玉书的身体猛地震颤,半刻都支撑不住,狼狈跌倒在地上。

皮肉的伪装再也支撑不住了,逐渐裂开了沟壑,皮肉之下透出了无尽怨气,黑压压雾丛丛。裂纹蔓延着爬上了整个身体,直至脸颊。现在的晏玉书,看起来丑恶恐怖又狼狈。

苏君影凑近了,一张美人面上笑意如温柔刀,刀刀致命,“你看看自己的样子,你拿什么去爱人?用你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满身的怨气,还是你那块石头做的心?”

一只手骤然掐上了她细嫩的脖颈,那只手本应该很好看,指节修长又笔直,只可惜血肉模糊,皮开肉绽,袅袅黑烟从皮肉之下冒上来,也顺着攀上了她的脖颈和脸颊。

是晏玉书,不知何时竟然挣脱了手脚上的枷锁。

他的手指渐渐收紧了,从前在白鹿面前从不曾展现过的戾气、怨毒、阴气、邪气……随便是什么,他几乎是将自己最恶毒最狠戾的一面释放出来,“你以为,在人世间行走了这么多年,我真就一点儿长进都没有么?”

两个人的脸渐渐贴近了。晏玉书的脸雾气沉沉,眼眸处空余两个幽深的黑洞,死死地将苏君影盯着,像是想将她拖进地狱;她的脸色终于变了,不再势在必得,不再胸有成竹气定神闲,“我能制造你,自然也能毁了你。别忘了,你的命握在我手里。”

她将手中的石头攥紧了,石块很小,虚虚一握就能将它整个包裹住,寻常女子的力气就能给它层层压迫,更遑论苏君影?

晏玉书的身体颤抖战栗得更厉害了,像是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可他的手却未松,反而掐得更紧了。另一只手缓缓地向着苏君影的手探去,随着苏君影用力一分,他身上的血肉就更剥落一分。

苏君影眼中翻涌着怒气,她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东西,竟然狼子野心,回头反咬她一口。暂且还不能毁了他,便只好给他点教训!她将法力凝在掌心,黑色的小小石块承受不住这样的法力,隐隐震颤。

咦,怎么不碎!?

苏君影蓦然慌乱了,还不等她做出反应,宽大的手掌忽地摁住了她的手,一根根手指掰开,石块几乎是被从她手心里硬生生抠走的。

似有乱风袭来,晏玉书身上的浓重黑雾被拂走尽散,露出了黑气遮挡之下的那血肉模糊的身体。他终于咧嘴笑了,牙尖泛着森森寒光,真像是幽茫荒原中的一匹狼。

“我这些年在外,不断努力修行,正道邪道的功夫术法,什么是我没试过的?总也该有些长进。从前我这么做,只是想完成你交代的事,想早些甩开这沉甸甸的任务;而现在,我只想甩开你,甩开不夜天、鬼门宗,好好去过我的日子。”

“凭什么人人都能过的平凡日子,单单是我不可以?凭什么人人都能说爱,只我不行?我的确自私又贪婪,就像你一样,”晏玉书松开了苏君影,“母亲,我想当人。”

苏君影彻底乱了阵脚,却又奈何不了他。从前,她只要握着那小石块,他便完完全全被她握在手心里,翻覆不得;可到了如今……她竟从不晓得,原来他的道行长进了那么多,连她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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