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宝钗一进去就给范娇杏行礼,范娇杏赶紧回了礼,脸上带着笑,请宝钗在外间的椅子上坐下。
宝钗坐下来,抬眼飞快地扫了一眼屋内,东厢的格局与布置几乎和西厢一模一样,她收回视线,看向范娇杏。
范娇杏抬头挺胸,坐在另一张椅子上,镇定地由着她看。
因贾雨村歇在这里,范娇杏也知道自己的容貌比不过宝钗,年轻和美貌这两样可遇不可求,她只能尽力把自己收拾得整齐些。
因此,天未亮,贾雨村还没醒,范娇杏就悄悄地爬起来洗脸梳妆了。她气色不好,肤色泛黄,即便是秋冬季也要抹大量的脂粉来遮盖。
肌肤没什么水分,抹上去的粉就像一张厚重的面具,浮在脸上,她犹不自觉,只满心为自己变白了而感到高兴。
宝钗对着她那张浮粉的脸,真诚地建议道:“姐姐每日里多喝些水,对身子有好处。”
这年头的面脂可不像后世,各种功能齐全,想要补水,只能多多喝水了。
范娇杏却不爱听这话,以为宝钗是在取笑她时常喝药。毕竟宝钗是头一回来东厢,范娇杏心里有气也不表现出来,虚笑着应和道:“是啊,天越来越干燥,是该多喝水的。”
宝钗想了想,又说出好几道花茶:“要是觉得躁热,在水里加两朵菊花;若不然泡上几朵玫瑰,养颜又美容……”
范娇杏脸上笑眯眯,心里却在撇嘴。她还在吃着药呢,万一冲撞了药性怎么办?
宝钗见了她的反应,便知道这个话题大概对方不感兴趣,忙柔声问她:“刚才去给老太太请安,没见着姐姐,老太太说姐姐身子有些不便。不要紧吧?要不要请大夫进来看看?”
“呵呵。”范娇杏的笑容瞬间从虚假转变成真心实意,她用手帕掩着嘴,咯咯咯笑了好几声,“哪里有什么不舒服的,不过是我偷懒不想起身罢了,妹妹可千万别去老太太跟前说漏嘴了。老爷他……”
说到这里,范娇杏神情羞臊起来,满脸欲言又止。
宝钗才没那心情去探听她卧房里的私事,干笑两声,点头道:“姐姐放心,老太太也说了,冬日天冷,不必赶那么早去请安。”
这时,秋月进来上茶与点心,范娇杏连忙请宝钗喝茶。
宝钗刚端起茶盏,范娇杏又炫耀般的旧话重提:“妹妹也知道,老爷身子那么壮实,有时候真是让人吃不消呢!闹得我昨晚没睡好,这会儿困得不行。”
“……”宝钗差点喷了茶。
她知道什么啊?她一点也不想听范娇杏说这样的话题,听得脸都红了,连忙站起身请辞:“姐姐既然累了,就好生歇着,我先回去了。姐姐若无事,也常来我那里坐坐。”
“好好。”范娇杏跟着站起身,似乎很意犹未尽,她拉着宝钗的手,依依不舍地说,“妹妹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偏偏我昨晚又没歇够,精力不济,不能好好招待妹妹,是我的错,你千万别同我计较。”
“没有的事,姐姐太客气了。你好好歇着,我先走了。”宝钗落荒而逃。
范娇杏满脸笑容,站在门槛内目送宝钗出去,等人进了西厢后,她才转身回去。
“唉,真是畅快呀!”范娇杏盘腿坐在外间的榻上,喝着秋月刚刚送上来的热茶,感慨道。
秋月在一旁站着,一声不吭。
范娇杏也明白秋月的性子,气过几次之后就不同她计较了,只当在自言自语。
“秋月,你瞧见没?老爷只不过在我这里歇了一夜,她就坐不住了,赶着过来给我问安。结果呢?气得脸都红了。”范娇杏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浓浓的欢快。
秋月抿抿嘴,很想朝天翻个白眼。
谁像她家夫人似的,能把自己的房里事拿出来说,是个人都会听得脸红吧?
昨晚是秋月在外间值夜的,她根本没听见里间有什么大动静,偏偏夫人说得有板有眼,秋月差点以为自己昨晚睡迷了呢。
略想一想,便知道夫人为什么会故意这样说了。
唉,秋月在心底深深叹气,夫人总是不懂得好好保养自己,心不静,气不和,一丁点的小事都要计较很久,这么一个多疑多思的性子,身子怎么会好呢?
老人常说,心宽才能体胖,夫人饭量不小,喝下的药大概都能装满一整个池塘了,身子却还这么瘦弱,大概就是心不宽的缘故吧。
范娇杏欢喜了一阵子,回头想起自己还没喝的那碗药,连忙催秋月:“刚才的药呢?放到炉子上热一热,赶紧给我端来。”
“是。”秋月赶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