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五道:“你不是不愿意解?”
童殊含笑道:“有何不愿的,裹着衣服浸在水里多难受。有福不享是傻子!”
说完十分干脆利落地解了外衫,再解了中衣,正要去解长裤,又被辛五捉住手:“不要再解了。”
童殊道:“也行。”
他赤.膊着上身,辛五却衣戴完整,童殊有些遗憾,没看到辛五的身材,他真想看看辛五的心口的位置到底是不是正常的结构,为什么刚才靠上去,仍然没有感觉到心跳!
原是要自己下.床爬进浴桶的,辛五在他动作之前,一手捞过他膝弯,一手扶着他两肩,就将他打横抱起。
非常熟练的动作,想必是天天晚上抱他泡于水中练得。
在童殊清醒状态下,这不是辛五第一次抱他,适应了最初的身份错乱之感,他双手非常配合地搂住辛五的脖子。
结果他一搂,辛五加快脚步,将他迅速放入水里。
有点可惜,童殊心想,又没探到辛五呼吸。
进了水,他也不肯安份。
辛五只好把他抵在浴桶那头,他一边接受着疗伤,一边借着水的浮力往向后靠,还没碰到辛五,便被辛五伸手抵住了:“你不要离我这么近。”
“近点方便点嘛。”
“你远一点!”
“水太冷,还是近点好。”
“我说不要太近!”
“唉,五哥,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我?”问完这一句,他侧身扭头想去瞧辛五,辛五伸手按住他的脸。
是一掌心比冷水舒服得多的沁凉,童殊舒服地喟叹出声,抬手便贴在辛五手背上,辛五避如蛇蝎般抽回手:“你还想不想好了!”
童殊道:“想啊!可贴着你舒服,我喜欢贴着你!”
辛五怔住,愣望着他片刻,童殊觉得辛五这恍惚的样子太难得了,又往前靠近。
辛五猛地后退,贴着桶壁,被他逼得脱口而出:“你分明不愿,又何必来勾引于我。”
有了上次辛五以勾引为由先发制人的经验,童殊这次不会再中计了,他大喇喇道:“勾引什么,你我同是男子,就我这副破烂身体,有哪里值得人多看一眼的?”
辛五看着他一脸不知无觉的清澈神情,眼中痛苦之色一闪而过色。那之后再不肯多言,无论童殊怎么逗,都牢牢将童殊抵在那一侧。
辛五的灵力澄澈而绵长,舒畅而持久,不知不觉中,童殊竟是迷迷糊糊的陷入小憩。
意识回来后,童殊再听到辛五的声音,便是一句冷冰冰的:“好了。”
辛五话甫落音,人已出水,童殊只来提及回头看到辛五的一片衣角。
又走了。
这都什么毛病?
童殊想:他不肯脱,与他大打出手;他脱了,又死死制着他。他逃,是他不对;他黏,又将他推得远远的。左右都是他错,到底怎样才算对?
童殊摇着头,自己爬出水,坐在水里久了,有些腿软,跌回水里缓了一阵才起身,拿了棉巾擦干身子,他随意披了件玉白里衣盘腿坐在床榻上,脑海里一遍一遍回忆方才的梦境。不自觉伸手探向后颈,那里有一点点痒,细细抚摸又没有肿块或是伤口,便也没甚在意。
坐着坐着,便又发起呆来。
刚才梦境里的对话,他知道,只是梦境,那是很多年前他们母子间对话……
小时候在石镜湖边的场景一桢一桢浮现在脑海。随着他修为渐长,散落记忆渐渐都拾回来了,他已经能很清晰地勾勒出生长的地方,甚至能比较清晰地看见,母亲立在小苑门边,对他招手,叫他吃饭。
自他母亲仙逝后,“童弦思”这个本身就很少人提起的名字便再也无人提起。
童弦思出身散修小家,嫁到芙蓉山,成了陆夫人,深居简出。外界只知芙蓉山有个陆夫人,至多知道是童氏,并不知童弦思弹一手好琴,也不知芙蓉山的长琴谱由童弦思新编,更没有人知道陆岚成名的《众仙奏乐曲》是童弦思所谱。
童弦思是这个世界上最宁静美好的女子,亲手教他琵琶手法,教他做琵琶,与他一起研谱五弦琵琶曲。那把上邪琵琶是童弦思的嫁妆,他当年被逐出芙蓉山,没带走芙蓉山一针一线,剥去了自小穿的金边酒醉芙蓉衣,只带走了它。
求仁得仁,亦复何怨。若从前还有怨,进戒妄山后便当真无怨了。五十年受刑,足够明白其中道理。
童弦思会看着他的。
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明月与彩云常在天际,童弦思一直都在。
正细思间,门外传来脚步声。辛五的声音响起:“童殊,鉴古尊来了。”
童殊猜想定然是景行宗查到一些线索,便道:“请进。”
开门声起,他扭头,先看到辛五一片灰色衣摆进来,接着看到另一双黑色靴子。童殊穿着中衣便跳下床,想站到桌边迎接,毫无预兆兜头罩过来一块灰布,紧接着一阵天眩地转,有人将他压倒在床,还盖过了薄被。
他在颠倒间只看到那双刚进门的黑靴子被人推着踉跄了一步跌到门外,听得景昭不明所以地问了一句:“你推我做什么?”
再然后是便是“嘭”的一声关门响。
童殊好不容易从布褥间钻出头来。先看看了灰布,这是辛五的外衫;再看了看门,方才已经进来的两个人,旋风似地又出去了。
这怎么回事?
“童殊,你好歹把衣裳穿好。”门外传来辛五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注:化用自《荀子·荣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