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殊猛地噎住了。
辛五转正了面对他,眼神格外重,他道:“若是,你当如何?若非,你又当如何?”
童殊道:“五哥,我……”
他心如乱麻,自己也说不清该当如何。
辛五目光沉了沉,显出些逼视的意味,但这只在一刹,很快他便敛了肃意,微敛了眸光道:“若是,你是否心生愧疚,悔不该擅自离我而去,想要对我道歉弥补?若非,你是否正好心安,不再挂怀,不受牵绊?”
童殊无话可说。
他平生最怕欠人人情,这几日反复思忖此事,心中难安正是因此。
辛五问的句句诛心,童殊无法反驳,他讷讷张口,搜肠刮肚间总觉辛五说的其实也不尽然全是他的想法。
他还有话未表,只抓着辛五的手不肯放。
辛五锁着他的视线,声音冷沉:“童殊,人非圣贤,你亦非圣贤,我的事与你无关,你不问不管也在情理之中,如今你问了再问,是因你叫我一句五哥,便视我不同。其实不必的,这些事与你无关。不要再问了。”
童殊摇头,脱口而出道:“不是这样的!”
辛五往后抽身,他这一用力,童殊便有些握不住辛五的手。
童殊摸出些经验了,辛五愿意与他的亲密程度大致表明辛五的生气程度。
当下不管,他何曾当真怕过什么,除了近日在辛五面前婆婆妈妈瞻前顾后从未有过不知所措之时。
他唾弃了自己几日陆鬼门的面子都要被他丢尽了,此刻他便不退让,抓着辛五不放,辛五一退身,他干脆往辛五身上扒,抱住了辛五的腰,脸撞上辛五的胸,缠住了就不放。
辛五被他抱得一下僵在原地,童殊只觉自己抱住的腰枝顷刻间如结冰般紧崩起来,辛五身上的微凉之意透出些微热意,童殊埋在辛五的胸膛里脸抬起来,去看辛五。
只见辛五僵硬地目视前方,感应到他的视线才艰难地低头,白/皙的脸上竟有些无措。
童殊从未见过辛五这般神情,不由看得心头一荡,直起身,凑近了道:“五哥,我私心是有,但确实也有担心,你和旁人不同的。”
似乎他这句话很难理解,辛五木然地思索片刻,才极慢地道:“有何不同?”
童殊眼珠转了转道:“就是……怕你受伤,怕你难过,更怕你生气不理我。”
这话出自肺腑,童殊觉得比真金还真,这一段日子的纠缠与烦扰就是这般心情,他说完之后,期盼能从辛五脸上看到些宽慰的神情。
谁知,辛五脸色反而更难看了,一张脸白得发青,也不知是不是气的,微微发红。
童殊看得心头一动,不由抱得更紧了。盈盈一段细腰,不是女子的细软,肌理间却多了血脉.贲.张蓬勃蓄发的力量感。他掌心动了动,有些心猿意马,辛五却猛地一颤,用力推了他一把。
他一个踉跄跌到地上。
心中叹道:果然又被推开了。
童殊拍了拍屁股爬起来,抬头间看到辛五欲言又止,连忙大大咧咧道:“不疼不疼,五哥,你别担心。”
辛五背过身对他道:“你不要与我过于亲密。”
童殊眼珠转了转,跳到辛五跟前,佯装气愤道:“五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我离你而去,你不高兴;我亲近你,你也不高兴。左右我怎么做,你都要生气。而你一生气,我又难受,我觉得我很冤。”
他说的内容是抗议的,语气却是俏皮的,双手不安分地又去捞辛五的手。
辛五将将一避,背过手道:“你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童殊嬉皮笑脸道:“跟别人当然可以不用动手,可是我不拉着你,你又要对我退避三舍,我的心也是肉长的,你总这样不冷不热我很委屈,很难过的。”
他语气软而缓,又带着五分笑意,听起来似真似假叫人难以捉摸。
辛五本已听得一怔,见他笑靥如花一脸玩味的神情,不由又板着脸道:“你与你师兄也是这般?”
童殊一扬眉道:“并不是。我师兄哪会躲着我。我跳起来,他就已经勾好手等着背我了。不必等我叫他,他就会等着我,若我走得慢,他会拉着我一起走。而且,我师兄鲜少与我生气,我做什么,他都是笑着说好。”
辛五越听,脸色越苍白,严肃地垂下眸,陷入沉思。
童殊一见便知辛五大概当真了,连忙又道:“五哥,你别往心里去啊,那是我师兄,与你不一样,你对我这样已经非常好了。”
说完他见辛五还在思索,趁其不意,握住了辛五的手,用鲜有的认真语气道:“五哥,谢谢你。”
然后找到辛五的眼睛,认真地望过去。
辛五却在听到这句话时,目光微敛。
他的双眼深邃无垠,平日是一片冰凉的海,此时犹如有细泉涌动的深井,像是在认真的思考着什么。
童殊被这样的目光沉沉锁着,不由收住了接下来的俏皮话。
他喃喃道:“五哥,真的,谢谢您。”
“你谢早了,”辛五却驳了他的谢意,沉沉地道,“有朝一日,你可以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