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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溜灯(1 / 2)


其实被摔的不痛,却不知为何,陆殊头一回生出些被奚落了难堪的意思,果然老人说的没错,糖吃多了受不得苦。少年对他温言温语才几句,他就飘飘然了,这下好了,少年一变回原样难受的还是自己。

他这般想,纯粹是归咎于自己,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已经不是第一时间便挑对方的毛病。

甚至于,他居然还没头没脑地想到少年说过“破石我亦可”,心想少年果然所言不虚,甚至劈起来比大师兄还快。

想到这里,不由又联想到:他既有更快出洞之法,为何早不出手,白等这许久?

这一头乱麻,自然是想不明白的,他正要起身,便闻到了熟悉的赤棃淡香,他不由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仰头望向来人道:“大师兄,你来啦!”

来人向他伸出手:“是的,我来了。”

大师兄柳棠于陆殊而言是如兄如友的存在,陆殊伸手接住柳棠递来的手,借着对方的拉力,站了起来。

自然而然地,他与师兄轻声交代了这次私自下山的经历,讲到伏杀蝠王时还重点强调了少年功不可没。

柳棠微笑着听他三言两语说完,而后转身朝少年行了一礼道:“多谢。”

少年错开一步,不肯受。他昂首挺立,未给柳棠只字片语的回应,只森冷地扫视了他们二人一眼。

那一眼如同冷风扫来,陆殊打了个激灵,他摸了摸鼻子,装作没事般朝柳棠笑了笑,掩饰般轻声问起了母亲情况。

两人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又轻声说起来了,说不上故意冷落少年,这是自小在一处养成的亲密,早习惯了的。

然而,另一边,少年却冷着脸。

他心想:我为什么要在此处看他们亲密无间?

他听着身后一个欢语一个温语,突然无比烦烦躁,心中知道应当拔腿就走,却又迟迟不肯迈步。

那边陆殊和柳棠互相问询完毕,柳棠便传了师母的话,要陆殊即刻回山。

母亲发话,陆殊没有不听的,说走就走。抬步时,他犹豫了一下,给自己打了打气,顶着少年一身寒意,前去道别,谁知少年甩了个冷脸给他,扭身一眼不肯看他。

陆殊只好灰溜溜地招呼着柳棠走,给自己圆场道:“他不是针对谁,只是性子冷些。”

柳棠温声道:“你与他相熟?”

陆殊道:“不熟的。你也知道我最是胡闹,许是我哪里惹得他不痛快,他气我是正常的。”

柳棠道:“可要请他到山中做客?”

陆殊心中已有预感,此处回去必受父亲责训,请少年上山反叫人看他笑话,而且他那清苦的北麓小苑实在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可招待客人。于是他道:“不了罢。”

他这回与少年离得近些,他话落音,也不知少年是不是听到了,一甩手,未置一言抬步便走。

陆殊突然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蓦地心思一动,想起一事。此事好似给了他勇气般,他几步追了过去,抢到少年面前,故做轻松道:“你等等!我有东西给你!”

少年停下步子,望着他。

陆殊接着道:“真是不好意思,差点带走你的宝贝夜明珠,还你,谢谢!”

少年方才神色其实已松了些许,听到此话,周身复添了冰冷威压。

陆殊奇怪,刚遇到时,他是一分都不怕少年的,也不知为何越是相处,反倒越没了初时的胆气,他心中惴惴,到底还是鼓起了勇气道:“还有,我说过你可传讯于我,这是信笺,你以此写信,烧了,我就能收到。这法子听着不太吉利,贵在好使,你别嫌弃。”说完好似怕对方推拒般,快步退出几步。

少年在见到陆殊折返而来且一副不好意思要送东西时,是重新生出过期待的,又在收到退礼时的如坠冰窖。他已经很努力地说服自己再也不要期待,却因陆殊之举前功尽弃。少年五指成拳,指甲深陷,先陆殊一步,拂袖而去。

陆殊看少年头也不回一走了之,莫名生出戚戚之感。这种心情是他从未有过的,他一时有些无措,又不愿让人瞧出心事,装作远望般深吸几口,回头时掩饰般带着笑对柳棠道:“大师兄,我可想娘做的竹笋炒肉了,咱们快回去吧。”

柳棠将若有所思的目光从少年背景处收回来,他没有揭穿陆殊的欲盖弥彰,而是如常温言道:“小殊手脚有伤,师兄背你走一段罢。”

他们亲如兄弟,陆殊自小没少在柳棠身上上蹿下跳,此时一听,霎时疲惫全涌上来,陆殊笑着一跳便跃上柳棠的背,柳棠熟练地接住,像无数次寻到贪玩晚归的小师弟那般背起陆殊朝着芙蓉山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陆殊自从被背起起,总觉如芒在背,回头望去,后头又空无一人。

他与柳棠走出一段,忽地想起八面灯的残骸没有收回,柳棠便又背着他回到破壁处。

奇怪的是,他们离开时分明洞口还在,却不知是谁给封堵上了。且所封之术极其霸道,极难再打开。

柳棠没有深究是谁所为,只问陆殊要否打开。

陆殊摇头否定了。心中却有料定——大约是少年去而复返封了石壁。

再次走上回山路。

柳棠问陆殊:“你很怕那少年?”

陆殊自然是要否认的:“我怕过谁?不怕!”

“没问他名字?”

“本来是想要问的……”

“后来呢?”

“后来他一凶我一怕,就给忘了……”

先说不怕,又说怕,柳棠轻笑了几声算是回应,没有揭穿陆殊的前言不搭后语。

他们自然地搭着话,柳棠细问了陆殊用了什么阵,如何缚杀的二品妖兽等等,陆殊一路手舞足蹈讲得眉飞色舞。

柳棠赞许道:“我们小殊最厉害了。”

那时的时光,仿佛山泉般缓慢而干净,然而十六岁,终究是要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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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殊想的头都痛了。

他这一天都在绞尽脑汁反反复复回忆当年蝠王洞之事,零零散散地拼凑了个七七八八,得出了个当日与景决不欢而散的结论,而对景决为何生气仍是不得其解。

有时候,天不由人。

童殊心生叹息:若是天公做美,当年他与景决或许是有机会成为莫逆之交的。

毕竟曾彼此托付过生死。

他初时生出过再下山便找一找那位小公子的想法,也期待过小公子烧了信笺给他来个信。

可是,没有。

对方为何没有来信他不得而知;而他,是初时没有机会去找,待再有机会时已心如止水,万物不喜了。

那次他回山后便被父亲以私逃罪关入水牢,一关半个月差点没了命。是母亲跪在父亲门外一天一夜求情,父亲才放出了他。

可他在水牢里经了刑、浸了水又受了寒,出牢后大病了一场,高烧不退,最后不知他母亲用了什么法子替他退了烧。

从那以后,母亲的身子便愈加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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