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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再辩(2 / 2)


一痴说得痛心疾首,做势便要下跪。

童殊早料到既敢明火执仗划出净衣系,绝不可能一朝改口认错,然而当看到一痴如此强行狡辩、死不认账,他还是深深的震怒了。

他双目冒火,看向两位佐证僧道:“悠悠众口难堵,今日所言之事,不日必将传遍全界。两位高僧怎么说?”

素衣高僧早在听到童殊铿锵批驳时已眼含热泪。

此时他迎着众人目光,看那些各怀鬼胎的面目,仰天一叹,忽地跪地,朝着佛祖长拜起身道:“佛家五戒,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邪淫,四不妄语,五不饮酒。贫僧自幼恪守五戒,并将毕生奉行戒律。佛法自在人心,世间自会有评说。”

能说到这等地步,已在童殊意料之外。他日这位高僧还要在一痴大师座下讨日子,这一番话于他而言已是引火烧身,未来日子怕是要不好过。

然而那位高僧面色大无畏,似闪着佛光。

求仁得仁,又何怨乎。

这令童殊为之一震,看到了甘苦寺的希望。

众人的目光转向净衣高僧。该人正纠结地愣在原地,一会看向一痴,一会看向慧灯,在众目癸癸之下,没有谁能给他明示,迎着无数评判的目光,他忽然颤抖跟着身旁素衣高僧一秀跪下,对着佛祖拜了又拜道:“佛祖在上,弟子佛心可鉴,断不敢犯戒。”

这般模棱两可的说辞,听得众人意兴阑珊,不由都有几分鄙夷,再不看该人。

童殊冷笑着望向一痴:“大和尚还有什么要说的?”

一痴全然不为所动,他高深莫测道:“成道者则无戒可守,从心所欲不逾道理。小公子并非佛门中人,佛家至理你还是不要妄议的好。”

童殊冷哼道:“冥顽不灵。”

一痴却只垂眸不语,而后猝然变色,厉声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小公子以灯要挟,百般胡搅蛮缠,置我寺上下一千二百余名僧人于世人口诛笔伐的水深火热之中,其心何忍?”

你强我更强,童殊冷斥回去道:“你说我胡搅蛮缠,怎不说自己蛮不讲理?”

一痴气得白胡子抖蔌蔌的,碍于在人前,也只得咬牙道:“小公子牙尖嘴利,贫僧不与小公子做口舌之争。”

而童殊已经没了耐心,他恹恹看向这形形色色的人,道:“我看大和尚是无理词穷罢!向佛之人以茶代酒,向奢之人以酒代茶,是非对错自有世人评说,各位好自为之。”

他最后这句掷地有声,在场之人鸦雀无声。

言尽于此,多说无益。

在场僧人与旁观诸派之人各有面色,童殊冷眼看着这番人情世态。心中烦恶得很,懒得再耗,说道:“我的第二个要求是,拿紫金钵来换长明灯。”

紫金钵只是一嗔大师私宝,而长灯明是全寺传承,孰轻敦重,一目了然。

一痴大师听得此言,露出原来如此的笑容,道:“小公子一番胡闹,却是为此物而来。你今日坏我寺大典,又要抢我寺宝物,与强盗又有何异?”

童殊冷嘲:“大和尚大可不必借题发挥。若你觉得方才辩论意犹未尽,我虽恶心你至极,倒也还能辩上一辩。”

一痴早恨不得结束辩论,他嘴角抽了抽,压着气道:“小公子因何求紫金钵?”

童殊问:“一嗔大师圆寂之前并非交待紫金钵传于何人,此事可是真的?”

这件事仙史里有载,一痴没有否认的余地,道:“一嗔大师圆寂突然,后事并未有交待。”

童殊:“那么今日传授紫金钵于你,并非一嗔大师之意。”

虽然这件事众人皆是心知肚明,但从未有人敢挑明了说。童殊此言如同一巴掌甩在一痴脸上,一痴眼中现出怨毒之色。但因着此事事关于他,由他来驳并不合适。

慧灯早等着帮腔了,及时抢道:“一痴大师乃一嗔大师同门师弟,又是本寺现任方丈,受此钵天经地义。无知小儿,体得胡说!”

“竹竿和尚,你这走狗当得可真尽责,轮到你说话了吗?”童殊轻蔑地看了慧灯一眼,转向众人,“在场各位多为仙门之人,通晓衣钵传承需得有衣钵所有人之意。那紫金钵乃一嗔大师私物,既无一嗔大师禅令,怎可所托非人?”

围观之人本就大多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纷纷应和。

慧灯呛道:“被你抢去,难道便是合了一嗔大师禅令?”

童殊早等着这句话:“我至少光明磊落,世人要骂便骂,总不至于像你们这般既要做得难受又要立牌坊,搞个大典不觉得臊得慌吗?”

童殊嫌弃的收回目光,他的耐心已然耗尽,将长明灯托至身前,朝众人展示道:“我以此灯换金钵。今日必定要将紫金钵带走,来日若你寺有新的受钵人选,大可来找我。若我试过新人可受此钵,自会将钵奉还。”

毕竟是一嗔大师遗物,心系紫金钵的弟子有不少,听童殊此言不由都鼓起勇气喝问童殊:

“你凭什么测试受钵人选?”

“你若来日不肯归还,又待如何?”

……

能有这许多人出来问话,说明寺里还是有有良心之人。童殊被喝问,却反而心中畅快。他不怒反笑,众人反而拿他没办法了。

一痴已是心力交瘁,道:“给他罢……待我圆寂那日,自会去向师兄请罪。”

见一痴那番惺惺作态虚情假意,童殊恶心非常,催促道:“快将紫金钵拿来!”

一痴道:“小公子先还长明灯,我们再给紫金钵。”

童殊道:“若我还你长明灯,你不给我紫金钵,如何?”

一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今日众多修士在场,可以做个见证。”

童殊道:“可是我不信你。你们人多,还怕我一个人不成?我要先拿到紫金钵。”

一痴道:“也罢。”

十八罗汉自大雄宝殿后殿转出,坐鹿罗汉手托紫金钵走在中央,见到童殊大喝一声:“紫金钵乃我寺之物,长明灯亦我寺之物,今日施主强抢我寺二宝,我等便是追及天涯,也要擒你回来。若施主此时罢手,尚可回头。”

十八罗汉全是武僧出生,性情刚硬,面色凶狠,此时皆是瞪着铜铃般的眼,虎视眈眈看向童殊。

无形的威压已荡了过来,压得童殊喘不过气。

看到这十八位出来,童殊便知道很难全身而退了。他心中对这十八罗汉颇有敬畏之情,此时被喝问,不由想起少时每每碰到这十八位都要心惊胆战,转而失笑道:“今日事已至此,已然不能罢体,紫金钵我是要定的,还请尊者拿它来换长明灯。只是我手上这长灯明,容不得失手,还请尊者温柔些才是。”

坐鹿罗汉虎目一瞪,收了威压,周遭空气顿时一轻。随后又掐住了手底下已带起的掌风,改为凌空一托,紫金钵缓缓飘来。

童殊二话不说,单手捞起紫金钵。

他早备好一只小口乾坤袋,眼疾手快将紫金钵收入。

山猫已默契地伏在他手边,他一手高举着长明灯,一手将乾坤袋的绑绳套到山猫颈间,嘱咐道:“你将此物带走。”

山猫嘶鸣了一声,身形如弓般绷起,深瞄向童殊,童殊对它道:“我此行大费周章,所求之物唯此一件,猫兄,拜托你了。”

童殊这般嘱托,已是字字如山。山猫再不犹豫,身形一闪,如黑色闪电般飞跃而去。

童殊高举着长明灯,并无人敢拦山猫,只见它蹿过几片房顶,便不见了踪迹。

童殊这才回身,望向十八罗汉道:“尊者,请吧。”

与此同时,山猫已出了甘苦寺大门,他在门前略作一停,目光锁在门上,盘旋数步不肯离去。

倏然想起山下那间客栈里有个他主人的五哥,它随即如电跃起,直奔山下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前文有述,童殊所求两件事,一是教训净衣系,二是取回紫金钵。这两件事在他看来,都是身为一嗔大师私收弟子应尽之责。

童殊两件事已办到,便看他如何全身而退了。

五哥:一个个居然敢凶我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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