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楚希靠在床边,低头望着抱着他手臂的莫辰,心头是难以压下的愧疚。
他想起第一次见莫辰时,他看着自己的时候,目光灼灼得如同春日里盛开的桃花。他正是看出莫辰对自己的心思,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离开了京城那个是非之地,找了一处安全之所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
开始时,他还会防着莫辰,但后来他发现,莫辰虽然是一派掌门,心性却像个小孩子一样纯粹,他对自己是有小心思,但是那些心思他都收得好好的,平日里也不露出来半分,每次见到自己时,总是态度恭恭敬敬的,傅楚希还以为他早已没了那些心思,只是把自己当成了兄长。
后来,傅楚希也习惯了兄长的身份,每次见到莫辰总是爱说教一番。莫辰也不觉得烦,自己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崔长老有时候都气得要命,说他一个师叔的话对岛主来说,还不如一个下属的话有分量。
再后来,他决定离开,只希望那段生活当做回忆留下,从此江湖就不必再见了。所以离开白安城时,傅楚希就没想着道别。他想过莫辰见到他留下的契约会失望,会大发脾气,但是他没料到莫辰会一路从陌尘岛追到关外来,还几次拼了命地去救他。
傅楚希蓦地想起在军营时,莫辰对他说的话,他说:“有我在,你就不会死。”
他已经将自己放在同他生命一样重要的位置了啊……这份情,他要怎么还?
灯火跳跃,傅楚希低头望着熟睡的莫辰,
他给不了莫辰想要的那份感情,即便他愿意去尝试,也是无能为力。现在他已经二十四岁了,这次回京父皇一定会给他指一门婚事,父命是天,皇命难为……
傅楚希暗自做了决定。趁着现在还来得及,等到了京城,就让莫辰早些回去,也许过个两年他就会忘了这些事,继续做他的陌尘岛主,过他的逍遥日子去。
傅楚希正琢磨着等莫辰醒了要怎么同他说,就听见敲门声传来。
杨琅道:“殿下,我有要事禀报。”
傅楚希试着抽了抽手臂,然而莫辰抱得太紧,他没能抽出来,便道:“进来吧。”
杨琅推门进来,却不进里间的卧房,只是站在外间等着。
傅楚希觉察到他神色有些不对劲,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殿下,属下……”杨琅支支吾吾。
傅楚希拉了被角替了自己的手臂,折腾了好一会儿莫辰才放手,傅楚希有些烦躁地站起身走向外间,一出去就嗅到了空气中一丝血腥味,然后就看到杨琅脖子上一道血痕。
“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慕容元逃了?”傅楚希问。
“不,是属下……”杨琅深吸了一口气,道,“是属下杀漠狼之时,他挣扎所留下。”
傅楚希浑身一震:“你说什么?!你杀了……漠狼?”最后两个字他压低了声音,怕被屋内的人听见。
“漠狼武功无人能敌,活着必坏主子大事,”杨琅视死如归:“所以,属下擅自做主,杀了他。”
“你!”傅楚希扬手狠狠给了杨琅一耳光,又因为莫辰就在里屋不敢大声叱骂,他气到声音都在发抖:“杨琅……你可知你这是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
他答应莫辰要好好照顾漠狼,他把漠狼交给自己最信任的下属,可是一转头他这个下属竟然趁着别人醉酒,把人给杀了……
杨琅屈膝跪地,双手奉上自己的剑:“属下知罪,所以特来请罪。”
“噌——”
傅楚希拔出剑,抵住杨琅的脖子,他颈上的伤口还在滴血,傅楚希很难想象一个醉得都要爬不起来的人是怎么出剑伤了杨琅的脖颈,险些切断他的喉咙的。
杨琅跪在地上,抬头望着傅楚希:“在殿下杀了属下之前,属下还有几句话想说。”
傅楚希冷声道:“说。”
“属下知道殿下仁慈,不想杀漠狼,也不想伤害莫岛主,但是从此处到京城,即便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要四五日。之前莫岛主说,三五日内会遇到漠狼,但他来得如此之快,属下恐怕路上生变,所以才自作主张杀了他……”杨琅道,“殿下,若慕容元被劫,殿下可否想过回去之后如何向陛下交待?”
“这么多年殿下所受的苦,这几个月来沙场的出生入死……到头来因为一个慕容元而毁了一切,值得吗?”杨琅垂目道,“属下罪该万死,但属下最后还有一个心愿,希望殿下让属下护送您平安回到京城,到时属下会引颈自刎,以谢此罪。”
杨琅的话都说到这份上,傅楚希怎么都无法再下手去杀他。他知道杨琅是一个衷心的属下,只是他有的时候衷心过了头,反倒办出这种自以为衷心的错事。
“尸体呢?”傅楚希沉声问道。
“已经丢到乱葬岗去了,属下亲自去丢的,没人看见。”杨琅又道。
傅楚希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确定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