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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1 / 2)


唐荼荼双手和脚趾不由自主地缩了缩,垂下眼皮。

——怪凶的。

那少年一双眼睛极利,后罩房里油灯明亮,里头几个仆妇忙着穿衣的身影投在窗纸上,一目了然,狼狈至极。

他一挥手:“先搜院里。”

兵卒并成两排,鱼贯而入,把院中照得通明,拔出腰刀四处探查开。

晏少昰这才看向门边站着的唐荼荼。

胖得出了格,眼皮都是撑起来的,双颊圆鼓,此时紧紧皱着眉,嘴角也是下撇的。因为胖没了身段,便觉整个人手短脚短,好赖五官紧凑,尚不算丑。

穿一身半旧的宽松衣裳,还一身土腥味,两只裤脚以布带紧紧束着,不伦不类的。

——一个普普通通的丫鬟。

晏少昰盯了唐荼荼少顷。满院都是搜查的兵卒和缩着脖子挤作一团哆嗦的仆妇,就她腰背笔直,站得像个人样。

可她那右手拎着的东西立时诡异了起来,是一把沾着湿泥的、长把的铁镢头。

这是在……埋藏罪证?

晏少昰眼睛微眯,一拱手,吐字利落得如刀削:“刑部查案,劳烦。”

劳烦什么?唐荼荼木讷地想了一想,想明白了,赶紧走前头带路。

晏少昰踱着步走在后头,目光落在后院那口枯了半拉的井上,立刻有卫戍下井去搜查了。

“殿下,没有人。”

唐荼荼后颈绷紧,脑子飞快地转:今上最小的弟弟景亲王,也早过弱冠之年了,不该是这么年轻的面孔。

——竟是个皇子?!

半夜带人闯入官员宅邸搜查,怕是有大案。唐荼荼心沉了沉,低着头走上前,事儿虽不确定,但语气拿捏得很准,恭顺道:“民女刚才在天井,听到墙檐上有响动,很轻,以为是只猫。”

晏少昰下巴一抬:“前边带路。”

唐荼荼垂着眼睛领他去天井,身后少年的目光似有分量,沉甸甸落在她肩上。

天井巴掌大,菜田里头一目了然,藏不住人,只有面北的那向支着个破挡棚,唐荼荼自己拿竹条和旧衫搭的,留着给经不住风雨的菜种发芽育苗用。

旧衫裁的帐面轻薄,循着光影去看,棚帐下半截明显颜色更深。再细看,那挡棚底下,分明有一小片黑色衣角垂落在地。

后边有人猫腰蹲着。

“你退……”

晏少昰且抬手,叫那丫鬟退后的话还没说完,那丫鬟竟出他意料地快步走上前,扬手把挡棚掀了开,似要展示给他看里头没人。

半蹲在地上的那一小片阴影暴起,里头的贼人面庞狰狞,劈手就要抓她前襟。

晏少昰多年习武,反应迅疾至极,伸手就要去捞人,这一捞却落了个空。

唐荼荼往右侧一闪,巧之又巧地避过了晏少昰这一拉,也避过了贼人那只铁手。她似慌了手脚,想也未想地拎起铁镢头,朝着黑影当胸砸去!

刃光晃目,晏少昰瞳孔蓦然眦大。

“不可!”

没有利刃入血肉的声音,只有重重一声闷击,将那贼人狠狠打回墙上。镢头刃锋撞上墙壁,撞出一声叫人牙酸的金石鸣响。

那刺客惨叫了半声,呕出口血沫,疼得差点晕死,贴墙缩着,哆哆嗦嗦地望着这个女煞星。

晏少昰被这一镢头劈出的动静分了神,眼下忙抓着唐荼荼肩膀用力一带,护到了自己身后,眉骨兀起,罕见地有了怒色。

“拿下!”

后头进院的数个卫戍扑上去,将贼人卸去下巴,拷了手脚,拿了个实在。

那贼胸前横着那把铁镢头,被这一镢头卡死在木柄和砖墙之间,上不得,下不得,左右更挪腾不了半分。

这位置巧妙极了——镢头有刃,刃端深深嵌入墙中,长长的木把手既截又困,将刺客楔死在狭小的空当里。

她比刺客要矮上许多,以矮对高,镢头是斜斜向上劈的。

再往高一寸,脖颈头脑皆是要害,贼人得当场毙命;往低一寸,落在腰腹,就截不住贼人挟持她的动作。

饶是晏少昰见多识广,也被这一出吓出了半身汗。可他头脑清醒,飞快地转过另一重念头。

——身形敏捷,当机立断,不是等闲女子。

——这么小的年纪,不可能运刀自如,毫厘不差。那一刀只能是巧合,巧之又巧偏了一寸,她用的分明是要当场毙贼的力道。

——为什么要杀人?是同党?是演给他看的?为了牺牲一人以脱命?

晏少昰蓦地回头,到嘴边的“一并拿下”四字堵在了喉咙里,没能说出来。

那胖丫鬟眼睛瞪得滚圆,脸色煞白,整个人僵成了一块石头,似吓傻了。她左手紧紧摁着自己的右臂,而那只右手掌虚握着,呈鸡爪状,几根手指不正常地痉挛着。

晏少昰凝眸细看了一眼,刚浮上心头的怀疑散了一半,“抽筋了?”

唐荼荼猛地转头,震惊地望着他,呼吸都滞住了。

晏少昰没搞懂这个表情什么意思,皱眉问:“怎么了?”

唐荼荼目光微闪,没吭声,察觉到自己表情管理出了错,忙垂下眼,缓了缓呼吸,默默退到廊下,侧身朝墙,整理自己被他拉乱的衣裳,是未出阁的小姐见到外男时最恰当的反应。

“殿下?”

卫戍头子低声请命,得了二皇子一个眼色,上了前,居然没把那镢头从墙里拔|出|来。明明是个身如铁塔的汉子,两手都握上去了,努着劲儿把镢头往下拔,楔进墙里的刃竟然纹丝不动。

镢头重,刃也厚,本是极不趁手的农具,拿来做兵器更是无稽之谈,竟叫她楔死在瓷瓷实实的石砖里了。

怕拖得久,惹恼了这位主子,唐荼荼快步上前,捏着刃尾猛一用力,把镢头拔了出来。

那兵汉子冷不防,往后踉跄了两步才站稳,惊奇回望:“姑娘好大的力气!”

砖墙上留了一条深深的刃痕,左近被震碎的石块扑簌簌地滚下来,一块半尺厚的实心石砖几乎被这一镢头劈穿了。

晏少昰的目光渐渐微妙起来,心忖:是个大力丫鬟?巧合么?

这一番动静,把前院正院都惊动了,唐家从老爷夫人少爷小姐到护院幕僚通通来了个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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