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说到这里,话语已经逐渐变了味道。
他的目光直直凝视着灵瑾,像在渴求着她的垂怜和许可。
灵瑾直视他的视线,微微一愣。
但灵瑾还没有反应过来,寻瑜已经待不住了。
他一把抓住灵瑾的手,强行打断她和临渊之间古怪的气氛,高傲地道:“好了,你的诉求和悔改之心,我们已经充分了解了。具体要怎么安排你的去向,还要等女君与众朝官讨论之后,才能有决议,在此之前,你除了不能外出,还是待在药庐里,一切照旧。”
说罢,他拉住灵瑾,对妹妹道:“我们走吧。”
“等等,哥哥,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灵瑾看向临渊。
她问:“你刚才说,文鳐鱼一族要长到年龄才会取名记谱,那你在来翼国之前,有自己的名字吗?”
临渊怔了怔。
然后他笑道:“没有。被选为童探以后,我们就只用代号区分了。师父给我起的名字,就是我第一个名字,也是唯一一个名字。”
离开药庐,返回凤凰宫的时候,不知为何,灵瑾感觉兄长的脸色臭臭的。
她轻轻拽兄长的衣袖,问他:“哥哥,你怎么了?”
寻瑜不冷不热地笑了一声,道:“我很好。”
“真的吗?”
“当然。”
“可是,哥哥你看起来,怎么好像是有心事的样子?是因为临渊的事很难处理吗?”
“你的错觉。”
寻瑜的语调莫名生硬。
他不屑地说:“只不过是混入一个水族暗探而已,还不算是能威胁翼族的大事。”
“噢。”
灵瑾将信将疑。
虽然兄长嘴上说着没事,但灵瑾总觉得,兄长和平时心情好的时候,还是有点不一样。
她不禁担心地看了两眼。
不过既然兄长自己都说没事,灵瑾也就安心下来,没有太放在心上。
兄妹两人一高一低飞在空中。
沉默地飞了一会儿,忽然寻瑜开口:“瑾儿。”
“怎么了?”
灵瑾扑哧着小翅膀,抬头问道。
却见寻瑜半扭着头,一张鸟脸全是烦躁。
他莫名问道:“你对临渊,是不是有好感?”
“啾?”
灵瑾在空中歪了歪脑袋。
她不太明白哥哥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但还是想了想,回答道:“当然有好感,我和临渊,已经当了好多年的朋友了。”
寻瑜说:“我不是说这种好感,我是说……男女之情。”
他又扭了一下头,问:“……如果他出言邀请你的话,你会和他一起去比翼节吗?”
灵瑾看向兄长,担心地说:“哥哥,你这样扭着脑袋飞,不会因为看不到前面撞到树吗?”
“哼,我飞行技术这么高超,倒着飞都可以,怎么可能撞到树。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灵瑾以前没怎么想过男女之情这个问题,但听兄长问起了,她还是认真想了一下。
然后,她回答说:“男女之情,应该没有吧。况且比翼节,我已经有兄长可以陪我了,有没有人邀请都不要紧。”
“……”
不知怎么的,灵瑾这句话说完以后,她感觉兄长整个人的气场,又奇迹般地明亮了起来。
灵瑾注意到了寻瑜细微的变化,再次问:“哥哥,你现在心情又变好了吗?”
“没有,我心情为什么会变好?”
寻瑜面不改色地道。
但他顿了顿,又含糊地说:“只是如果你对临渊有好感的话,无论如何处置他、将来要不要送他回水国,都怕会影响你的心态罢了。”
“噢。”
灵瑾似懂非懂,但还是应了一声。
半晌,灵瑾与寻瑜回到了凤凰宫。
他们已将临渊那里的问题暂时安置好,现在夜已过半,几近黎明,两人都已相当累。
灵瑾飞回卧房,顾不得其他,便窝进被子里睡了。
寻瑜送她回到屋子,自己也飞回寝殿中。
他从窗户飞入室内,落地便收起羽翼,化成人身。
待独自一人时,他逐渐拧起眉头。
很奇怪,今天在临渊对灵瑾说话时,他又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那种奇异的焦躁感又来了。
当临渊赤身裸体从井里爬出来对灵瑾说话的时候;
当灵瑾说临渊当着她面换衣服没关系的时候;
当临渊对灵瑾含蓄地剖白心迹的时候;
当灵瑾回头问临渊名字的时候……
说实话,大多数时候,从理智上,寻瑜都知道他们这只是正常的互动,从灵瑾的角度,那是保险起见的自然选择。
但另一方面,当看到他们显得很亲密时,他的情绪却在强烈叫嚣着抗拒。
他不喜欢灵瑾和其他男子过于亲近,不喜欢他们对灵瑾投以关注、倾慕的视线,不喜欢这种别人对他似有似无的威胁,这就像是……她随时会离他远去一样。
寻瑜深深地凝思,这样的情感对他来说很陌生,他既烦躁又懊恼,搞不懂自己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为了对临渊守株待兔,他也和灵瑾一起折腾了好几日。寻瑜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累了,或许好好休息一会儿、睡上一觉,能够缓解这种古怪的焦躁。
于是他闭目凝神,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上床睡觉。
这晚,疲倦至极,但寻瑜睡得并不算很好。
在朦朦胧胧的浅眠中,寻瑜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在梦中,他和灵瑾两个人还在药庐里审问临渊。
但是,临渊说的话却有些变了。
在灵瑾问临渊,他当初为什么要告诉她世间存在文鳐鱼的时候,临渊对她微笑起来,然后说:“因为我想让公主更了解我一些。将来有一日,我也想带公主去看看我的家乡……我还想,与公主成婚,不知公主是否愿意?”
在灵瑾回答之前,寻瑜的思绪已经炸开了。
他几乎丧失了理智。
不等灵瑾反应,寻瑜已经抓起妹妹的手,拉着她跑出了药庐。
两个人往前一直跑,一直跑,夜色朦胧,眼前是无尽的星空。
终于,他们到了星空的尽头,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寻瑜不得不停了下来。
灵瑾跟在他身后,这时乌眸迷茫地望着他,疑惑唤道:“哥哥?”
寻瑜的头脑却还没有清醒。
他凝视着灵瑾,浑身的血液都在表达对灵瑾与别人成婚的抗拒。
然后,他的情感战胜了理性。
在梦中,寻瑜一把将灵瑾拉入怀中。
她抱起来小小的、暖暖的,她仰着头望他,却并未表现出对他这样过度亲近的拒绝。
于是,寻瑜感到有一团火在胸中燃烧,推动着他的冲动。
他捧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这一霎那,寻瑜猛然睁眼,顿时从床上坐了起来!
室内依然昏暗,窗外天色低沉,尚未破晓。
寻瑜感到自己面颊滚烫、耳畔烧灼,整张脸都是热的。
他睁大凤眸,抬起手,缓缓捂住嘴唇,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梦中余下的温度。
寻瑜感觉自己的头脑就像被药杵捣过一样,乱成一团浆糊。
他震惊地看着窗外的夜色,却再没有丝毫的睡意,只得呆坐在那里,半晌不得动弹,直到看着晨光从屋檐之上一点一点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