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上前,急不可待地询问:“本宫父皇怎么样了?”
舒殿合不忙着回答宣城的问题,先起身对站在其身后的太子行了一礼,道:“草民方才专心为皇上诊脉,无暇对太子见礼,请太子赐罪。”
太子伸出手,凭空虚扶:“事出有因,无妨。”心里倒是惊讶,对方一介百姓见到自己竟然能不慌不忙有礼有节。
舒殿合得了宽恕之后,对宣城道:“能否让草民见一下皇上背后的疥疮?”
宣城用眼神询问自己的皇兄,得到他的应允,对左淮说:“那就让他看一下吧。”
“诺。”左淮应声上前,附耳在皇帝的耳边说了两句。
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静静听着面前几人的对话,但是因为头昏脑胀,眼睛都睁不开,何况是开口说话。只有陪伴在皇上身边十多年的老人左淮,明察秋毫,早就注意到了。
皇帝点点头,左淮放下拂尘,掀开皇上身上的被子,将皇上小心翼翼地侧起身,背对着舒殿合,宣城上前帮忙。患病的老人发出闷哼,左淮的动作则更加轻柔。
掀开皇帝的睡衣之后,皇帝后背肩部下的疥疮,暴露在众人的眼前。
这个疥疮如拳头大小,形似小包,长在皮下,因感染和脓物阻塞所致,肿起的部位呈红色,正中一点脓白色,弹指可破。
舒殿合手指在疥疮周围的皮肤按了按,疥疮当中似有波动感,心下了然道:“皇上背上的疥疮已成熟,必须挑开皮肤,引出脓物,否则病不去因,后患无穷。”
她这番话既是向太子他们解释,也是询问他们下一步。
太子眉头紧锁,问:“舒大夫,除了挑开以外,别无他法了吗?”龙体慎重,怎么轻易破坏?这也是御医明知道该怎么办,却不敢随意开口的原因。
“这是病根,必须要去除。”舒殿合摇摇头:“疥疮本是小病,但是皇上身体一直以来阳盛阴亏,血气失调,亏损太大。若再拖下去,恐怕龙体有损。”
她的话含蓄极了,但不妨碍听的人理解其中意思。
太子和宣城面面相觑,一时间无法决定。舒殿合不急,静候她们考虑。
在场众人中地位最高,此时此刻躺在龙床的老人,发着沙哑地声音,嘴上嘟囔了一句。
左淮倾身,附耳细听,道:“皇上,您说什么?”
老人又嘟囔了一句,这回左淮听的清清楚楚:“皇上说,挑。”
一碗麻沸散,一排银针,一把锋利的医刀,一只蜡烛,一束洁净的布料,再加一盆沸腾的热水,舒殿合所需的工具仅此而已。
宣城被赶了出去,室内除了患者和大夫以外,就只剩担忧的太子和服侍的左淮。
左淮先伺候着皇上饮下麻沸散,然后按照舒殿合的指示,将皇上摆成俯卧的姿势,亮出背部。
舒殿合掐着手指,算着麻沸散发挥所需要的时间。大致差不多了,她用热水打湿后的毛巾,把皇上背上的汗水和油脂擦干净,用银针小心翼翼地在疥疮周围,阻断血管,同时也是试探皇上是否还有感觉。
见皇上没有反应,她便执着医刀,在蜡烛的火焰中炙烤一刻。
就在她下刀子的那一刻,太子突然唤住了她:“舒大夫,慎重!”
舒殿合抬起头来,见太子一个旁观者,竟比她和患者还要紧张,此时已满头大汗,耐心安抚道:“太子放心。”说完,就毫不犹豫地下下刀子。
银白色的刀锋划过脓包,脓包里积蓄已久的金黄色脓液争先恐后的涌出来,恶臭瞬间充满整个大殿,既像是成堆腐朽的烂白菜散发出来的气味,又像是在密室打翻了一筐臭鸡蛋。
太子从小娇生惯养,哪见过此等场面,没有坚持多久就受不了了,奔出殿外呕吐。左淮脸也孬了,身子隐隐在颤抖,但是他不敢动。
双目紧闭的老人细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
惟有舒殿合面不改色,脓液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出来。她井然有序的用干净布料,将涌出来的脓液擦干净。涌出来一点,擦一点,再涌出来,就再擦,一束布料很快就用光了,左淮见状,连忙唤人又拿来了许多。
她擦拭的动作,不知道重复了几次。等到疥疮里的脓液终于流光了,她的脚边也堆起了布料的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