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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2 / 2)


思夏生气,“阿兄不是什么都与他说?若不是因阿兄,我与他素不相识,断不会出城来见他!今日我算是看明白了,原来我只是……”

“是什么?”张思远眼神里蕴着怒,“嗯?”

她扭过脸去,她也不配让他提。“下人”二字没说出口,更放肆的却是,“你竟如此作践我!”

张思远脸变僵,继而转青,声音凌厉起来:“你还真是长大了,什么话都敢说!”

绀青远远看着,瞧见形势不对,也跑过来了,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只能给他俩打岔:“阿郎,天快黑了,咱们该回去了……吧?”

国朝有宵禁,日落敲鼓闭坊门,只许人在坊内活动。今天下了雨,来时耗时颇多,此刻还要抓紧回才好。

回程路上绀青主动和车夫坐在了一起,车厢里只留下思夏和张思远。思夏也不言语,张思远时不时看她一眼,没话找话说:“我知道一家酒肆,酒酿得极好,一会路过,我们——去喝?”

思夏不理。她酒量很差,他哄人的本事更差。

张思远挪了挪,靠近她,思夏远离,张思远跟上,没两次,思夏被逼到车壁上,退无可退,又不敢在大街上和他摆酸。

他当然明白思夏的性子,小小年纪住到陌生地方,饶是绫罗锦缎加身,玉食琼浆入口,她依旧敏感。难怪当年长公主不许别人闲言碎语,大约除了公主府和郧国公府,旁人再不知思夏此人了。不必与外人说,不必提到她的痛处。

“你别气了,今日的事是我没想周全。”他是没想到程弘会如此,有些咄咄逼人,说的他好像就喜欢漂亮女子似的。

思夏张张嘴,想说话,终是咬牙忍下了。

“我做你兄长这么多年,还抵不过别人一句玩笑?”

思夏被这话震得心口疼,如斧锯刀坎那样,继而转成酸涩。想着他药不离口地撑着,身边有耳目还要刻意营造平静照顾她的感受,想到此,她心里的酸涩化成苦味。

气了半晌,他一句话就能戳到她心坎上,酸着鼻子道:“是我不懂事。”

随后她坐直,一双大眼睛盯着他,“河东形势紧张,阿兄的信也被翻了,又这么大喇喇来见他,若被有心人……”她要掀车帘,被张思远止住。她惊道:“有人跟着?”

“这会知道担心我了?”张思远只笑。

思夏嘴硬:“我是担心我自己。阿兄若有事,我指定……”

张思远捂住她的嘴,嗔道:“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思夏老实地往后一靠,抿了抿唇,“那你得小心吃药。”

“我们今日出来为了散心,那些事以后再说。”他闻到酒香,叫停了车,扯起思夏,“这会,我先教你喝酒。”

“赵医正说近期不让阿兄喝酒!”思夏反手拉住他,张思远被这个猛劲儿拽了个趔趄,“哐当”一声,俩人叠在了一起,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思夏仰视他,那一刻,他漏掉了呼吸。

绀青听到响动,慌里慌张问:“阿郎、娘子,是磕到哪里了吗?”

“没、没事。”张思远抖着睫毛看着思夏,吩咐绀青,“回吧。”

“等等。”思夏推开他,掀开车帘,低声嘱咐绀青几句,绀青则抬手招来一个乞儿,给了他一吊钱,依着思夏的话照说一遍。

然后,街上就乱了——“捉贼啊!捉贼!拦住他们,要进东市了!”街上之人面面相觑,随后捂紧钱袋,慌得不知所措!

思夏并不知是否有人跟着,可她生程弘的气,就想泄愤。然而她没想到的是,马匹因街况受了惊,车夫使劲喊“吁”也不行,马车飞奔之时,车内两人又摔在了一起。思夏差点被张思远砸死!

待车子在府门前停稳,思夏跳下车,一路小跑直达自己的被窝,宝绘探头探脑问:“娘子这脸是怎么了?哎,别蒙脸啊,会憋坏的……”

思夏来了句:“以后每日去门房那看看,若有叫程弘的人来,立马报我。”

可宝绘日日都去,却都无收获。

这日张思远叫她过去,思夏从府东侧的学堂下学,让宝绘拎着书匣先回去。又搅着衣袖磨蹭,穿廊过桥,东转西绕,大有“三过家门而不入”的气魄,如果不是府上的灯都亮起来,她大约还会躲在黑暗里瞎溜达。

然而,思夏站在张思远院子里又不前进了,左一脚右一脚地摇摆,间或踩上几片刚从树上掉下来的柿子树枯叶。负责洒扫的仆僮也不敢打扰她,可再不扫完,晚饭得被同侪抢完,便仗着胆子问:“娘子,您做什么呢?”

她反应过来才闷着头进了屋。

张思远正在书房里练字,腰杆挺直,微微垂头,在烛火的照耀下,能看到睫毛的影子垂到下眼睑上。

思夏以为他知道了她在打听程弘的事,叫她来是挨训的。谁知进屋后,张思远根本没搭理她。

她径自在榻上坐下,闷着,实在承受不住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悄悄抽了本书看起来。也许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子,一看书就犯困,她很没出息地睡着了。

张思远确实知道她存了什么心思,叫她来就是晒着她,谁知她这幅德行!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那糟糕的睡姿——侧着身子,一手垫在脸下,一手搭在榻沿,手上还捏着书,书已触地了,两条腿从榻上耷拉下来,要死不活的样子。

张思远:“……”怎么还流口水啊!

看了半晌,忽觉无礼,慌着手扯了条毛毯给她盖上,又迅速背过身去。

恰逢李增进来,张思远像个贼,被吓了一跳,李增尴尬,退出去要跟他说话,一想站门口说话声音大,只能朝他比划。

李增这是要去码头扛活?张思远看不明白,“什么事?”

可见李增平时与他沟通也是困难的,伺候他这么多年可真不容易。

李增一拉眼皮,正道:“阿郎今日要药浴!”

张思远:“……”那么大声干嘛!不会叫绀青进来相告吗?转而一想,绀青应该在煎药。

思夏闻声动了动。

“念念,”张思远将她半个身子拎起来,又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口水,“你回你屋里去。”

她正在困劲儿上,哼唧了一声,倚在了他身上。

张思远:“……”这睡功实在了得。为什么他要靠安神药才能勉强睡着?

李增眼瞎似的盯着地面。

府上本有浴室,他只在暖和的时候才去那里沐浴,一到天凉,便叫人把一应用具抬到他卧房去。

书房和卧房有一段距离,却是相通的,张思远又是个不愿意让下人近身的人,一会屋里没了人,思夏醒了,万一……俩人都得红脸。

最终,张思远将她抱起来。唉,可真够沉的。抱到晴芳院时,力气渐失,“哐当”一声把她放在床上,思夏就这样被摔醒了。

她揉揉眼睛。

张思远在她还没看清自己时,大步流星地……逃了。虽然他坦坦荡荡,但也不敢轻易进女儿家的卧房。——刚刚宝绘的眼神已经惊了,但也正好,她是证人,他可没对思夏做什么!

思夏打了个哈欠,想起课业来,捏了两根笔,蘸墨,敷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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