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因爆炸、灼烧而焦黑的躯壳停止了它无骨般的扭动前行。
再一眨眼，那些怪物们纷纷化黑色的尘屑，一粒一粒簌簌下落，积在地面上不过一捧土。
车厢略微晃动。
风刮过残破的玻璃，寒冷争先恐后地涌入车厢，风声像是无尽黑暗中亡灵的哀号。
隧道内侧的屏幕发生了改变。
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擦去了原来的字迹，支线任务1的要求随之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行文字：
任务2：计算亡灵地铁的应载数量。
应载，寻安心道，不是实载，他们小队的人数应当不在此列。
手中还未放下的纸张层层翻找，没多时便抽出了一张最终死亡名单，里面记载了最终确定的死亡与失踪人数：
死亡72人、失踪50人。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在寻安他们一行人还在三号线地铁上的时候，地铁上的闭路电视报道的还是死亡人数64人，失踪人数58人。但死亡报告上的时间线应当更为推后，有着“最终”二字，就应当以其为准。
文邵元大汗淋漓地凑到寻安身旁，累得几乎跌坐在地。
赵儒刚才也一同经历了苦战，眼镜碎了一块。
“呼——”文邵元好奇地探出脑袋，“这让我们去计算什么地铁人数，意思就是让我们算死了多少人对吧？”
寻安点了点头：“也不只是名单上的死亡人数。有些遇难者由于太过靠近爆炸源，可能最后的尸体无法辨认身份，或者甚至没有尸体留下，因此被纳入失踪名单。”
“所以这里的‘失踪’者，其实也应当被算作‘亡灵’中的一部分。”赵儒道。
其实放在现实世界，怎么能保证没有真正的失踪者呢。但这只是绝境之域出的一项任务，大可不必将所有概率都排列上。
“122人。”寻安道。
众人屏息以待。
“嗡”的一声警报。
窗外的屏幕上出现一个大大的红叉，紧接着浮现出了一个墨黑的数字“3”，继而数字颜色变得浅淡，最后停留在浅灰色上，再摇身一变化为了黑色的数字“2”。
寻安微一皱眉。原本习惯微扬的唇角抿成了不虞的直线。
他答错了。
本来答错也不要紧，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往下递减地报，语速快的话也不用等到地老天荒，抢在停车之前总能蒙对一个。但是屏幕上的数字变化却明确地告诉他：不行，只有三次机会。
且他只剩下两次了。
气氛有些沉默。
其他人并没有因为寻安的一次错误就心生怨怼或怀疑，反而有些担心他的情绪，因此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
寻安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尴尬的。在他看来可能没有什么比保全性命破关更为要紧的事情了。因此他的神情也不复之前的随性，多了几分较真。落在旁人眼里可能就成了年轻人的傲气与不甘。
原来寻安看上去再怎么老成与可靠，本质上还是一个二十来岁、年轻气盛的普通男孩。
……可能没那么普通罢了。
刘兴德的眼中顿时多了一层慈爱的滤镜。
文邵元很不自然的笑了两声，并没有起到他心目中调节氛围的作用，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这不是还有两次机会嘛，安哥，你别灰心。这肯定是有线索还没找全，咱们接下来小心仔细点就可以了。”
寻安动了动唇，最终还是省下了反驳的力气。
曾槿也用一种姐姐辈的口吻柔和说道：“这不是还有好几节车厢没探索过啊！我们这次一起去，很快就能解出来。”
这种被小心翼翼体恤照顾的展开还真是久违，寻安下意识想要找个人帮自己分担过多的注视，却发现列车开动后有一人还不见其影。
“裴策呢？”
“我在。”
当裴策低沉着嗓音说话的时候，就像层层叠叠垂云深处翻滚的闷雷，光闻声音，便能想象它背后摄人心魄的力量。当那道惊雷乍响之时，一道一道击在心上，便是一朵一朵酥麻而惊艳的火花。
裴策是从前面车厢回来的。
他归来的时候，手上不仅有先前拎着的那只、同他气质极不相符的铁锤，还得到了一沓泛黄揉皱的纸。
很显然，在脱离队伍消失的时间里，他独自一人走到了地铁列车中其他人还未涉足的领域，并得到新的线索。
“地铁上的亡灵数量，”裴策的吐息平静而毫无波澜——
“等等！”文邵元惊慌失措地大叫，“裴总三思啊！”
——“117。”
文邵元根本来不及阻止裴策的发言，只能在后者报出数字之时满脸震惊与纠结，惶惶不安地揉起了他的头发，把原来属于男大学生的时髦发型揉成混乱的卷发。
“完了完了完了，”他哀叫，“这下可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了……”
裴策望向肢体语言夸张的文邵元，高冷的表情难得有一丝不解。
窗外的屏幕果然又有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