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片刻,那双浓密的眼睫才微动了动,略睁开眸,忽然开了口。
“顾怀曲。”
他声音很沉,但顾怀曲没理他。
他瞥了眼,又继续说,嗓音带着淡淡的讥讽:“本尊在叫你,聋了?”
他自顾自地道:“说实话,本尊是真的很好奇,像你这种人,究竟会喜欢上哪种货色?本尊想见识见?识。”
“……”
郁承期好像很在意,又莫名的提起这件事。
从他的角度,他只能看见?顾怀曲那小半张冷淡的侧脸,一如既往的清冷漠然,而且印象里,顾怀曲好像尤其只对他这样,面对旁人时反倒柔和些许。
这令郁承期心情更加不好。
见?顾怀曲仍不说话,他先是自顾自地讽嗤了声,又慵懒道:“放心,七情六欲乃人之本性,何况师尊这么大年纪,早该成家了,又不是清心寡欲的和尚,有什么说不得的?真当自己是清高圣人?”
……顾怀曲的确早过了弱冠之年,但也不算多大。
郁承期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故意想叫他不舒服。
“那个人知道你喜欢她么?”
郁承期瞥着他继续提问,不肯放过他脸上任何一点细微的神情。
“若你们还没情投意合的地步,那本尊就劝你别痴心妄想了。像你这种人,脾气差,没人性,而且还不解风情,不通人情世?故,连宗中的长老们都与你有隔阂,你还胡思乱想什么?就该做一辈子孤家寡人,还想着什么花前月下。”
他懒散地讥讽:“师尊怕是不知道自己在旁人眼里是什么模样吧?”
“你啊……太高高在上、高不可攀了,巴不得让所有人都要跪下来求你施舍一样。”
“你让清仙尊名声鼎盛,却并不招人喜欢,他们会怕你,敬重你,忌惮你,对你敬而远之……却唯独不会有人真心实意的喜欢你。”
“没人愿意要你的,你到底懂不懂这个道理?”
“……”
郁承期尖锐地嘲讽就犹如一把利刃。
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故作乖巧的弟子了。
他不会再像从前一样黏着顾怀曲,左一句右一句的夸顾怀曲千般好。
他嫉妒又仇恨,不想让顾怀曲好过,更不想让顾怀曲姻缘圆满。
他只要一想到顾怀曲会对谁柔情百转,便会心烦意乱。
既是因为怨恨,也是因为狂妄放肆的占有欲。
他巴不得顾怀曲这辈子孤独至死才?好。
视线内,顾怀曲嘴唇冷淡的紧抿成一道直线。
他眼睫似乎微颤了颤,但根本没有回应,直直看着前方,犹如一座油盐不进的冰雕,一动不动。
郁承期以为他冥顽不灵,冷嗤了一声。
他抬起指尖勾起顾怀曲背后的一缕头发,肆无忌惮地缠绕着,垂着眸,狭促地嘲道:
“还是说师尊已经背着徒儿跟人好上啦?”
“也对……师尊也是男人,必要的时候也需要聊以慰藉,毕竟让清殿清冷无人,夜里凉了,师尊也会想找人纾缓,对不对?”
顾怀曲指尖忽地狠狠攥紧。
不等他继续往下说,一道掌风狠厉地劈过来!
郁承期似是早有所?料,立刻闪退开。
但顾怀曲这次难得没有紧追不放,只与他拉远了距离便收了手,雪袖一甩,情绪不明地转身就走,背影带着几?分怒气。
不知是因为根本没在意,还是太过在意。
等郁承期再抬眼时,那袭细瘦的白衣已经走远了,清清冷冷的朝着精怪聚集的地方而去。
郁承期眉梢微挑,面色阴沉地跟上他。
顾怀曲靠近精怪群,为了不显得身高过于突兀,于是席地坐下来,与那些精怪齐平,静静混在它们当中。
耳畔喧闹声喳喳不断,他背对着郁承期,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精怪们虽然听力不好,但也尚有几?分听力,顾怀曲之所?以跑到这里来,无非是想叫郁承期闭嘴。
郁承期轻嗤了声,索性也不说了。
他找了个地方随意坐下,余光瞥着顾怀曲。
可顾怀曲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没过多久,精怪们逐渐安静了,但却没动,全部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聚精会神,注视仰望着前方的泉水。
四周只剩下泠泠流淌的水声,泉中央的水咕咚咕咚冒出来,又如银丝倾泻向四周,绵细悦耳。
它们似乎都在等待什么。
倏忽,头顶投下来一缕银光。
顾怀曲抬头,发现山洞顶端有个不起眼的洞,通过洞眼望去,可见外面的天际。而那缕银光,正是星月斗转之时,恰逢明月当头,犹如天降明灯一般顺着小洞洒下的一束光。
他心念一动,忽地意识到什么,立时掐指一算。
——果不其然!
明月正入此间,天时地利相应,泉水灵气大盛,是一年仅有一次的机会。
这群精怪等的就是此刻!
与此同时,郁承期也忽地感到不对劲,一股灵气骤然出现在前方,牵动了他体内本能的感知,奇异又熟悉。
那是……
铜镜碎片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不气不气,虎摸一把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