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等等他啊,二娘子。”
魏二娘皱了皱眉头,却发现自己已经做不了任何表情。
小丫鬟还在那哭,她周遭的声音却逐渐消失,到最后,连视线也开始变黑。
原来死亡,就是先消失听觉,再消失视觉啊。
魏二娘躺在床上,双眼死死的盯着床幔,像是要把它们看出个花来。
突然,门被推开。
她身子不动,眼睛迅速的闭上了。
“二娘子醒了吗?”有人悄声问。
“应是醒了,我都听见动静了。”另一个人回答。
魏二娘闭着双眼,发觉眼皮开始透光,应是床幔被人撩开了。
她继续闭着眼,一动也不动,连呼吸也十分缓慢。
片刻后,床幔被放下,那人笑道,“看来是真的没醒,咱们得快点。”
另一个人点头,紧接着,屋里弥漫起了食物的香气。
魏二娘掀开一角床幔,就瞧见两个丫鬟坐在圆桌前,正在用她的午膳。
魏家在颍川颇有身份,魏二娘身为嫡女,午膳是三荤三素六道菜。
两个丫鬟不敢全碰,只选了两盘荤菜,吃了个底朝天。
最后把两个空盘一收,其他菜原样装回食盒里。
往常魏二娘只以为爷娘偏心,给大姐六道菜,却给自己四道菜。
偏她性格敏感内敛,不敢大喇喇去质问,只默默地压住不满。
慢慢与爷娘离了心。
倒没想到,这中间是两个奴作的祟。
圆桌前,两个丫鬟正在擦拭带着油花的嘴。
魏二娘攥起的手顿了顿,又把床幔给放下了。
不记得是谁说过,要打败敌人,需得一击致命。
将对方打入深渊,再无春风复生的可能。
这么想着,魏二娘伸了个懒腰,发出迷茫的呻/吟。
两个丫鬟惊慌失措,擦嘴角的动作有些狠了,她掀开帘子,瞥见两丫鬟嘴角皆是通红。
魏二娘挪开眼神,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娇声道,“春花,秋月,可是午膳到了?”
“回二娘子,刚到,正热乎着呐。”其中一个长脸细眼的丫鬟走了过来,双手贴腹,对她行了一礼,“春花伺候二娘子起身吧。”
魏二娘点了点头,将目光移到另一个圆脸的丫鬟身上。
她定力不够,尚有些慌张,下意识的用手擦拭嘴角。
魏二娘恍若未觉,再次挪开目光,看向窗外。
用膳期间,她不着痕迹的跟两个丫鬟套了话,才知道现在是正元五年。
掐指一算,正是自己从兰陵回到颍川的第二年。
也是遇到范二郎的那一年。
身边这两个丫鬟是一年前爷娘赠的,一个名春花,一个名秋月。
名字极美,人也标志,奈何性格贪婪狠毒自私,贪墨物什不说,还故意误导她,让她将魏家大娘常用的标记送予了范二郎。
可以说,范二郎跟魏大娘能在一起,这两个奴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后来,魏二娘使了手段,嫁作了范家妇,这两奴也被当做陪嫁带去。
本是想着好好收拾一顿,倏料这二奴竟伙同魏大娘污蔑她与人通/奸。
听说她被休后,这二奴皆被抬成了范二郎的通房。
将双箸轻轻搁置,魏二娘借擦嘴掩饰微微勾起的嘴角。
双眸开阖间,狠戾之光一闪而逝。
“二娘子用完了,奴收了吧。”春花看过来。
魏二娘放下手绢,微笑着点了点头。
到了晚膳,一般都是在主院吃。
魏二娘在榻上坐了一下午不曾动弹,魏公身边的老媪来传话时,她竟腿麻的险些摔在地上。
老媪不曾扶她,反倒有些轻蔑。
是了,因不平爷娘偏心,她使了不少手段与魏大娘争斗,虽然自负聪颖,手腕也不低劣,但还是能被人瞧出一二。
爷娘便因此厌了自己,道自己心机深沉,彼此关系愈发疏离。
这些伺候的奴有样学样,也不将她放在眼里。
魏二娘眼睫微垂,双手借力,再次坐回榻上。
“二娘子,魏公请您主院用饭。”老媪微一行礼,弓腰退离。
魏二娘点了点头,待双腿恢复,便带了春花前往主院。
一路上,她心潮起伏。
记得最初回到魏家,爷娘对她也是怀了几分愧疚之心的,是她心想偏了,是她不甘总被魏大娘压过一头,才处处心机,处处手段。
倘若她从一开始便放弃争斗抢夺呢?
是不是还能维护住,这仅有的一点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