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不睦,家宅不宁,让女郎看笑了……”魏二娘低头苦笑。
崔大娘摆了摆手,“你既使人送信与我,说明是信任我的,我们便也是朋友了,叫什么女郎,同阿秀一起叫我阿英好了。”
说着,她又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万万没想到,我崔寻英也有被人信任的时候,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魏二娘站在一旁,看着她在那大笑,露出嘴角深深的酒窝,只觉得心中雾霾被逐渐驱散,外界的阳光,顺着双耳照进了心间。
崔大娘的声音太响亮,吸引了魏家留下寻找她的奴仆。
当他们一窝蜂的赶来,发现苦苦寻找的二娘子便在这里时,大都高兴的跳了起来。
春寒更是直接扑着跪在地上,嚎啕道,“二娘子,二娘子,你没有事情吧,你可安好,你……你身上的伤……”
到底是从斜坡上滚下去的,一路上,魏二娘的身子被低矮的灌木,以及散落的石子摩擦了数十回。
如今,衣裳破烂不堪,脸颊手背更是多了好多擦伤。
之前被一腔愤恨充斥着,也没什么感觉,如今被春寒一提,魏二娘才感觉到了火辣辣的痛。
蓦地,斜刺里伸出一只修长洁白的手,掌心里正托着一盒瓷白的药膏。
魏二娘惊讶的看向那叫谨生的郎君,他回了一个淡淡的笑意,让她心下发热,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流淌开来。
她张了张嘴,想道谢,却发现那郎君已看向别处。
这一句谢,便又噎在了唇边。
春寒可不管这么多,利落的接过药膏,拿出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的为魏二娘擦拭脸颊伤口。
秋词人小够不着头,便为她擦拭手背的伤。
一番整顿下来,魏二娘总算没这么狼狈了。
“二娘子,回家吧。”春寒站起身,关切道。
魏二娘点了点头,和崔大娘等人分开坐进马车里,浩浩荡荡的回了城。
待到了崔魏两家的分岔路口,马车停住,崔大娘撩开车帘,笑着问她,“阿然,你回去待如何?”
魏二娘垂下眼睫,淡淡道,“如实交代。”
这一路她已想清楚,与其一直退让纵容,倒不如将一切摆出来,在爷娘跟前将魏大娘那张蛇蝎美人的面皮撕下来,要她所有的诡谲心思都暴露出来,要她再也装不了无辜可怜。
“好阿然,你可莫要心软,不是我非要看你热闹,而是已危及生命,说明你们早没了姐妹之情,算得上半个仇人,你若是心软,就是对自己不负责任,你可懂?”崔大娘郑重道。
魏二娘知她是肺腑之言,当下点了点头,认真道,“多谢阿英,我全懂得,必不再遮掩什么。”
到了这个地步,还想着求和,那便不是魏二娘了。
崔大娘看清了她眼底的坚定,会心一笑,撂下帘子,回了崔家。
魏二娘闭上了双眼。
此时已接近正午,阳光燥热,街道上来往行人稀少,因此马车得以疾蹄,不过半盏茶功夫,便到了魏家门口。
车夫勒停了马儿,魏二娘自车上跳下,大步走到了门前。
春寒抬手要敲门,却被里头传来的声音给镇住。
“你们说,去哪儿了,她去哪儿了!我要见她!她人在哪里!”有人歇斯底里的大喊。
“阿兄,阿兄!”这是女郎镇定中透着羞恼的声音,“你冷静一下,你在这里喊,阿然也不会回来的。”
“好好的一个女郎带出门,就这么丢了,你们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要害死她,故意要丢了她!”那郎君扔发疯似的喊道,“为什么要弄丢她,为什么丢的不是另一个,为什么!”
“住嘴!”这是魏公的声音,他似格外恼怒,“这是我魏家的事,轮不到你范家的人插嘴,范二郎,我瞧着你身子不爽利的份上,不对你动粗,但请你立刻离开我魏家,立刻!”
“好,好,你们不去找阿然是吧,你们不去,我去。”范二郎踉跄着笑了笑,转身便往外走。
有伶俐的魏家门房打开了大门。
于是,女郎与他迎面相撞。
那一刻,范二郎的眼睛里迸发了“激动”、“不敢置信”、“狂喜”等多种情绪。
他像是捡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贝一般,大叫一声,便要扑过来抱住魏二娘。
好在春寒机灵,挡在了他面前。
跟在后头的范三娘也反应过来,连忙使人抓住了范二郎。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瞧瞧她如何了,全都放开我。”范二郎拼命挣扎。
奈何身子重伤未愈,根本没半分力气,只能任由几个家奴死死按住。
魏二娘站在魏家大门中央,心中滋味复杂。
万万没想到,这一众人等里,最关心她,最焦急寻她的,竟是她最讨厌的范二郎。
“你……”她欲言又止,思虑了足足十几个呼吸,还是出声道,“我已没事,谢谢你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