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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1 / 2)


谭汐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一脸担忧地站在自己床边的胖牛。

哦,现在他叫牛福,那个叫福娃的孩子到底年纪小,身子弱,没能捱过去,胖牛为了纪念福娃,便将自己的名字改为牛福。

距离动刀,已经半月了。

他们这些人到底命贱,没什么大碍了,便该起来做奴才了。

而牛福和谭汐依旧留在这里,这都是因为得罪了喜得善。牛福是因为福娃的事情,而谭汐是因为他的性子。

喜得善有意扣着他们,不让他们当差,想断了他们的前程。给慈总管送了些玩意,又拍了不少马屁,这才将这两个眼中钉暂时留了下来,供自己差遣,没有进宫内遇见贵人的机会。

“你醒了,喝点水吧。”牛福端着一碗水递到谭汐面前。

谭汐默默看了眼一脸好意的牛福,接下水,喝了下去,目光穿过窗户,看向外面没有一丝异样的望日莲。

“我是怎么回来的?”

谭汐嗓音微哑。

“我洗完恭桶回来,发现你已经晕倒在地,三个时辰也过了,我便将你带了回来。”

牛福解释道。

谭汐神色有些古怪,一言不发地看着牛福,这让牛福不解。

“怎么了?”

“你发现我时,可有什么异样?”

“没啊,当时就你一个人。”

见谭汐神色不对,牛福紧张起来,他问着:“是有什么不对吗?”

谭汐收回目光,嗤笑。

“没什么。”

“那行,院子里还有些衣服要洗,你先休息会,我去洗衣服。不然,善公公见了,又要罚我们了。”

牛福憨憨地笑了笑,然后离开屋子。他这个人脑子一根筋,没什么坏心眼,第一眼对谭汐印象不错,虽然到现在谭汐都没有给过他什么好脸色,但是他明白,谭汐没有恶意。

只是他的性子,便是这样。

这间简陋的屋子成了谭汐和牛福每日休息的地方,也成了他们唯一一个不用做奴才的地方。

牛福将衣服搬到院子中,足足有五大盆,什么人的衣服都有。

打了几桶水来,便认真地搓着衣服。

谭汐只是在屋子里又坐了会,然后冷着一张脸,走出屋子,他不想欠任何人,也拒绝别人莫名的善意。

将一盆衣服往自己面前拖拖,谭汐便低着头,一言不发,没什么表情地洗着衣服。

“谭汐,这些花开得真好,你看它们的种子长得多茂,应该过不了就多久,便可以摘下吃了。”

谭汐顿了顿,然后抬眸看了几眼望日莲,又低着头,揉着手中的衣服。

许是习惯了谭汐清冷的性格,牛福也不尴尬,笑了笑,便干起手里的活。

牛福将衣服洗好,拧干放进桶里,盆里的水脏得看不清原本的颜色,他站起身子,端起盆,要将一盆污水倒往滋养望日莲的土壤里。

他是粗人,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况且,这水还可以给这些望日莲浇灌浇灌。

几乎是在水倒出的那一刻,盆忽然被谭汐攥住,牛福不知所措地看着面色难堪的谭汐。

“怎么了?”

“这水脏了。”

谭汐说完这句话,便将盆里的水直接倒在被晒得冒热气的地上,然后坐下,继续洗着手里的衣服。

牛福不明白谭汐这样做的意义,不过也没有多问,又继续洗着另一盆的衣服。

两个半大的孩子忙活了好一会儿,这才将一堆衣服洗好,牛福直接累得没有形象地瘫坐在地上,他比较胖,容易出汗,所以看起来比较脏。

而谭汐虽然面色也不好看,但是不像牛福这般狼狈。

二人歇了会,便抱起这些衣服,去到另一处,晾着。若是今晚之前,这些衣服还没干,喜得善不会放过他们。

牛福将一上午的事情忙地差不多了,瞧着日头正晒,便进了屋子,而谭汐不知干什么去了。

牛福在屋内喝了半壶水后,无意间看见谭汐端着一盆水来到那片望日莲处,他低头看着地,来回走了几步,像是在确认什么位置一样。

牛福好奇,来到窗口,看着谭汐。他还是第一次见谭汐如此奇怪,主动地做一件事。

似乎确定好了位置,只见谭汐站在原地不动,因为背对着牛福,但是牛福可以猜测谭汐是在打量硕果累累的望日莲。

这谭汐不会是想偷吃望日莲吧?这要是被善公公发现,是不得了的事情。

牛福刚要准备出去阻止,却见谭汐将盆里的水倒在了他面前的几株望日莲上。

偷偷松了口气,原来只是在给望日莲浇

水,只不过为什么只浇他面前的这几株呢。

牛福脑子笨,想不明白的事情便不再多想,他还要小睡一会儿,下午还有一堆活要干呢。

谭汐将空空的盆端在手里,看着仰着脸的望日莲,黑沉沉的眸子在日光的照射下,瞳孔微微缩着。五指紧紧攥着盆,抿着唇,眸底翻涌着晦涩的情绪。

若是一切都是自己昏迷前的幻想,那么,为何自己的身子却比之前清爽多了?

谭汐一向早熟,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算是一个正常的少年了,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娶妻生子,这些,他本来便不曾抱有幻想。

他自生下来,便死了娘,不受家里重视,家里收成不好,继弟又要读书,偏心的小娘便睡在窝囊没良心的父亲旁边吹了枕边风,自己于是便被卖到了这吃人的地方。

谭汐低下头,算着时间,该到了。果然,不一会儿,一个贼头贼脑的绿衣小太监探着脑袋,朝院子里望望,看见谭汐时,便向他勾了勾手。

谭汐走到那人面前,怀里便被扔了一个小包裹。

“你的货带到了,药铺老板说你要买的是朱砂,你买朱砂干什么?”

“天气太热,朱砂可以清热解毒。”谭汐淡淡说道,然后将剩下的尾金给了眼前的小太监。

小太监笑眯眯地收下自己的跑腿费,然后冲着谭汐摆摆手:“下次还有要买的东西,再找我,我百宝袋的称呼不是白来的。”

“兄弟,祝你以后好运,可以早日脱离苦海,然后跟我一样到宫内当差,虽说你这里也算半个皇宫了,但毕竟干的都是最低贱的事情。我听说,和你同批进来的小太监,其中有一个被太子挑了去,现在好不威风。”

谭汐点点头,看着小太监,小太监因为被净了身,如今神态模样总有些女气,谭汐在他身上看到了未来的自己,眸色渐深。

小太监说完,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谭汐看着他的背影,抓紧了手里的包裹,这是用自己身上唯一一笔钱换来的。

又是半月而过,这日,喜得善在主子前受了气,回来后将气撒在谭汐身上,以谭汐不会笑,倨傲轻视主子为由,打了他二十板子。

到底还是身子底虚弱,谭汐这一次,病倒了。牛福将他带回屋子,小心地给他上药,叹息:“你为何就不能低低头呢?咱们身份卑微,得罪不起喜得善啊。”

只是短短一月,牛福已经成熟了不少,眉眼间是老成的沧桑。

牛福匆匆照看过,就要出去忙着自己的差事了,留着谭汐一人在床上。

牛福路过望日莲处,忽然停下脚步,他发现这片望日莲似乎比以前开得更盛了!明明谭汐这半月只是在给几株浇水施肥,怎么连带着其它望日莲一同越发茁壮了?

牛福特意又看了几眼最边上的,开得最盛的望日莲,他知道谭汐最喜欢这棵,因为在连续给这一块望日莲浇灌后,谭汐便只给这株浇水了,好像别的望日莲不存在似的。

牛福摸了摸脑袋,便匆匆离开了。

很快到了晚上,牛福也没有回来,而谭汐发起了高烧,脸颊有着不正常的红晕。屋子里闷得很,好在窗户是开着的,为屋里送来闷热的风。

一株望日莲微微低头,左右的叶子忽然动了动,不知道的人或许以为只是在随风而动,但若仔细看看,便会发现这株望日莲似乎有了意识,它的叶子好像是一双手,抬了抬,又放下,甚至还举过脸,摸了摸自己的花瓣。

又睡了半个月之久的林落终于醒过来了,她透过窗户,一眼便看见屋子里躺着的少年,而且她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悲怆。

林落四下望了望,现下没有什么人,她犹豫了会,还是决定“拔土”而走。就这样,一株望日莲忽然离开土壤,好似长了腿,走进了谭汐的屋子。

刚来到谭汐面前,林落便发现他脸红得不正常,伸出绿油油的叶子手,摸了摸谭汐的脑门,烫得叶子一缩。

发烧了。

林落四下看看,目光落在绵帕上,走过去,湿了湿盆里的水,然后搭在谭汐的额头上,在一瓣浅黑的印记山,忍不住戳了戳。

林落又卷起自己的叶子,盛了些水,然后一点一滴湿润着谭汐的唇,最后以这样的方式喂他喝了不少的水。

在抚摸谭汐额间的印记时,林落便发现其体内少了男子该有的纯阳之气,只是静默一瞬,便又自然陪伴在谭汐身边。

她低下头,一张脸看着紧闭双眼的少年,轻叹:“这一世,我还是来晚了是吗?是我不好,太贪睡了。”

自己昏睡半月所吸收的光辉只能维持平日的清醒的意识,和勉强能控制这株望日莲,她想了想,忽然摘下自己望日莲的一粒种子,然后拨开壳,给谭汐喂了下去。

自己虽然无法再使用神辉为他治愈,可承载自己神辉的望日莲被净化,结出的果实自然非比寻常。

外面的开得盛的望日莲也是因为受了自己纯灵气息的感染,这才越发茁壮。

林落静静地看了眼自己映在地面上的样子,苦笑,这副模样,要持续多久?

思绪一顿,察觉到有人来,林落凝神片刻,以极快的速度回到了望日莲堆中,慌乱之中,留下了散落的壳。

当然,还有一地的散落泥土。

……

刚在地里站稳不久,便看见牛福从院外匆匆跑进来,喘着粗气,三步做两步,进了屋子。

刚推开门,便看见谭汐靠在墙上,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休息得怎么样?我给你带了饭,只有两个馒头了,将就着吃。”

牛福笑着将馒头放在桌上。

“有人来过。”沙哑的声音响起,谭汐抬起头,一双没有感情的眸子,看着牛福。

“有人来过?不可能吧,我们这个破地方,会有谁来?你一定是睡得出现幻觉了。”

又是幻觉?

谭汐眼中闪过嘲讽,下床,举手之间不见被打了板子的不便。

“你的伤不疼了?”

牛福惊讶地看着谭汐。

谭汐一顿,原本便深不可测的瞳孔猛然一缩,他的确感觉不到身后的疼痛了。低眸时,掩饰住翻滚的阴暗之气。目光在地面停顿一瞬,然后弯腰捡起地上的瓜壳,攥在手里。

“这点疼,能忍。”

牛福不明白谭汐为何古怪地笑起来,少年一直没有笑过,如今白着一张脸,两眼漆黑,这样笑起来,实在不是太好看。

“那你先吃着,我去冲把澡。”

说着,牛福便出了门,天气热,在院子里冲一把就好。

谭汐为了不让牛福看出异样,他等牛福出去后,这才坐下来,摊开带着血迹的手掌,这是方才指甲掐进掌心留下的印记。

掌心中是两片瓜壳,谭汐似乎在深思什么,然后目光转向窗外,天色已晚,外面已看不清望日莲了。

听到外面哗哗水声,谭汐脸色一沉,大步走出屋子,看见只穿着底裤的牛福站在一处往身上冲着水。没有犹豫,抓起他脱落在地上的衣服,扔到牛福的身上,语气不善:“进屋去洗。”

说实话,这是谭汐第一次对牛福发火,牛福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也好脾气地端着一盆水进了屋子,安静地洗着澡。

而早已闭眼的林落听到不远处的动静,悄悄睁开眼睛,发现这一世的邪祟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仰着头,定定地看着自己。

林落心一顿,他发现自己了吗?现在是凡人世界,若是自己展现不正常的行为,是否会吓到眼前的人?

正想着,林落身子一颤,谭汐的手已经摸上林落的叶子,酥酥麻麻,这让林落想起了上一世的禄颜,他抚摸自己时,便是这般感觉。

在愣神之际,林落吃痛地低声呜咽了声,谭汐忽然扯下望日莲的一片叶子,拿在手里,淡淡地看着似乎在颤抖的望日莲。

“疼吗?”不经意的语气,问着。

林落咬唇,本能地点点头,这才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含着泪低头看着站在月光下的少年,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

谭汐忽然笑了起来,他摸到另一片叶子,林落害怕他这将这片叶子也摘下。

如今她的神识寄托在这株莲上,它受到的疼痛,自然会反噬到林落的身上。

好在少年只是摸摸另一片完好无损的叶子便放下了手,然后语气微沉,问道:“你是妖精吗?”

林落摇摇头,见谭汐没有什么表情,又加大了摇头的幅度。

谭汐皱眉:“别摇了。”

林落不知自己哪里让谭汐生气了,便乖乖地维持望日莲原来的模样,不再说话。

这一世的邪祟,性格和禄颜不一样,至少禄颜不会凶自己,不会欺负自己。

谭汐见林落没了动静,眸色一沉,握住望日莲不算粗的茎,嗓音微凉:“生气了?”

林落不知该不该回答他,因为他之前刚让自己不要摇头,所以纠结犹豫的时间久了。谭汐不耐,又冷着脸扯下望日莲的另一片叶子。

这下林落是真的不高兴了,无论她是否是望日莲,眼前的人明明知道她是有感知的,却还这样以作痛自己为乐。

林落不给他回应,这样的无视沉默让谭汐心情一沉,然后他摸着望日莲的茎,好像再等不到回应便要插断林落的脖子。

林落终受不了这诡异的沉默,她轻轻说道:“有一点生气,你不该这样对我。”

温婉轻柔的嗓音将谭汐干涸心润了润,少年愣了愣,很快神色自然:“原来你会说话。”

“只要你不惹我生气,我便不再欺负你。”少年抬着脸,盯着望日莲,心中产生了莫名的情愫。

林落看着少年的眉心,然后点了点头。

“日后,你直接与我说话便是,不要摇头点头,被人看见了,定要做法将你除了去。”

原来让自己别摇头了是这个意思。

“好。”

“你不是妖精是什么?”

“我叫林落,你可以叫我落落。我是一抹光明神辉,只是将魂识寄养在这株望日莲上,等我吸收足够的光明纯灵之气,便可以幻化成人形了。”

林落好脾气地和谭汐解释道。

谭汐还要说什么,便听见牛福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谭汐,你在外面干什么?可以进来睡觉了。”

牛福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得奇怪,有着少年的朝气,但终究失了一份阳刚之气。谭汐冷着脸,眉间的莲瓣暗了暗。

林落淡淡笑道:“你快回去睡觉吧,年纪还小,正是长身子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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