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刚才更气了……
阮冬这下不敢耽搁,叮嘱姜泊遥尊重花栗栗,自己忙不迭的跑去追傅白。
可这家伙连个影儿都没了。
嗯……
完了……
阮冬跑遍了整个内谷,都没能找到他。
这可怎么是好……
当年她瞧着遥遥落泪,便不忍心他没了梦想,反正她这身体心魔横行,压制不了多久,总要死遁的,便干脆帮他一把。
后来他做的越来越好,牛奶中蕴含的灵气愈来愈多,她反倒不舍得喝了。
三个小徒弟都是长身体的当口,喝牛奶总是没错的。
她就隔些日子放在他们房间。
长寒小可爱抱着就喝,碎玉试了毒后也跟着喝,但唯独傅白,冷冷瞧着,就是不喝。
也不扔,修炼结束后,就坐在牛奶对面,望着。
她实在无奈,又不好显得过于关心,便冷漠的同他道:“这东西炼制艰难,一片心意,别放坏了。”
自那日之后,大徒弟终于动了那瓶奶。
为了哄他喝,她从未告诉他这是遥遥炼制的,不然以他的个性,怕是一口也不会沾。
他曾抱着瓶子,小心的问,是师尊特意给我炼制的么?
她不好多说,便含糊的应了一声。
小徒弟那时候亮起的眼眸,她至今都难以忘记。
她原本以为这是个永恒的秘密。
万万没想到……
这下他知道真相,怕是一颗心都要碎成渣了。
这可怎么是好啊……
阮冬找不到人,头痛的回了寝室。
她担忧的是,傅白因为生气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儿。
她更担忧的是,万一他知道碎玉和长寒都有……那她是坐车走还是坐船走比较快……
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阮冬精神萎顿的等来了杜月衡的邀约。
她推开门,门外站着碎玉。
没有傅白。
她当下胃里便一沉。
碎玉拧眉:“师尊不想看见我么?”
阮冬急忙笑:“没有的事,走吧。”
傅白不在,阮冬实在放心不下,同杜月衡见面,将合灵草交给他,叮嘱他炼丹之后便匆匆欲走。
杜月衡见挽留不得,给了她一枚储物袋,娇羞的叮嘱:“薄荷味的,你懂的。”
阮冬胡乱点头,拿了就走。
杜月衡倚在斜阳边,看着她纤细的身影,又陷入往事之中。
他眼眶湿润,洒脱的冲女孩儿挥挥手。
就当是一场梦,醒来还是很感动。
阮冬将储物袋收起来,满脑子都是傅白,小混蛋脾气差,一整夜不见人影,得赶紧找。
这时候姜泊遥带着花栗栗走了过来,花栗栗脸颊泛红,乖乖的跟在姜泊遥后面,一双眼羞涩的不敢看他。
这大概是昨夜姜泊遥带回去上过课了,不听话就做到听话的那种。
阮冬没好意思细想,她焦虑着呢。
忽而一只白玉小鸟扑棱棱的飞了过来,辗转落在了姜泊遥手心。
是一枚传讯玉简。
阮冬原本没想管人家的事儿,但姜泊遥打开玉简之后,神色便变得凝重起来。
花栗栗小声问:“少爷,怎么了?”
姜泊遥担忧的道:“是千月传来的讯息,说她家大师兄被寒江城主所迫,危在旦夕,炼器宗的人已经去了寒江城,她怕无法护得周全,托我前去解救。”
阮冬一怔……
这剧情,有点熟悉啊……
寒江城主……该不会是长寒吧?
姜泊遥看了看阮冬,道:“师尊,我有事在身,就此别过,如若师尊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找我。”
花栗栗站在姜泊遥身后,跟着点头。
阮冬想说,现在就有,别去……
但姜泊遥直接踩了飞舟,带着花栗栗走了。
这就麻烦了。
傅白没找到,长寒又陷入险境,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碎玉叼个小鱼干慢悠悠踱过来,道:“寒江城?是长寒的地界啊。”
阮冬问:“远么?”
碎玉笑了笑:“师尊,那不是个善地,乱着呢。”
阮冬有些乱,便问:“你知道傅白去哪了么?”
碎玉摇头,道:“不知道。”
若傅白不肯出来,阮冬自然寻不到,傅白治伤的丹药叫杜月衡练了,导致碎玉劫难的花栗栗被姜泊遥带走了,眼下处境最差的是长寒。
只能先往寒江城去了。
她摸出传讯玉简,找到傅白的灵路,认真写道。
【对不起,是我错了,回来吧,我很担心你。】
灵路通了之后,讯息传了过去,却没有任何回应。
阮冬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
碎玉挨过来,轻声道:“别担心,我保护师尊。”
阮冬又等了半晌,实在没办法,只好从杜月衡那里讨了个飞舟,同碎玉一同坐了,往寒江城去。
碎玉慢悠悠的同她说,从前长寒胆子小,长大后却去了整个修真界十大凶地之一——寒江城。
那里鱼龙混杂,是修真十宗都管辖不到的罪、恶之城,魔气灵气的交界地,流窜着无数凶悍的亡命之徒。
长寒初到,一炮轰碎了城门,惹了众怒,通缉令贴遍了大街小巷,他也不躲,统统杀了,最后,他衣袍染血,踩在众多头颅之上,兴高采烈的放了三天三夜的烟火。
成为了寒江城人人闻风丧胆的城主。
他起了栋楼,高耸入云,取名“旧时”。
开心了就在楼顶放烟火,不开心了就跳楼,落地的那一刻,满城的人都开始逃窜。
一个时辰狩猎,藏不好的都得死。
阮冬听的心惊肉跳。
长寒小可爱怎么会变成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
三个徒弟的黑化真的仅仅因为她的死遁么?还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又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她看着悠哉的碎玉,斟酌片刻,问:“碎玉,我……离开之后,你都遇到了什么?”
两人坐在飞舟的船舱里,两边开了窗,偶尔能瞧见快速掠过的浮云。
中间搁着枚岸几,两人相对坐着。
碎玉拖着腮,笑的温顺:“师尊离开后,这世间便再无特别之事。”
这……
阮冬快速捧起茶杯,挡住了自己的脸。
徒弟一个比一个俊,一个比一个撩,说起情话来一个比一个淡定,她实在无力招架。
躲在茶雾之后才好了些,她缓了缓,问:“我是说,这性子,怎的变了?”
碎玉不解的看向她:“师尊何出此言,徒儿没变过,向来如此啊。”
阮冬无语,从前多乖啊,温文尔雅,听话乖巧,一笑两个弯月牙儿,可可爱爱的,现在动不动就碎颅挖肾的,居然跟她说一样。
骗狗子呢!
她便又道:“可你从前同现在,分明不一样……”
碎玉歪着头,似乎在思索她话中的意思,片刻后,他眯了眼,嗓音低下来:“师尊是觉得……徒儿现在不乖么?”
阮冬:……
行吧,谈话结束。
飞舟灵气充裕,日行千里。
阮冬依然在焦虑。
大徒弟不知所踪这事儿一直让她牵挂,无法释怀。
可要如何找到他,却让她束手无策。
她坐在船舱里,望着白云,冥思苦想。
张贴寻人启事?
去明月府寻他?
悬赏?
大声夸赞碎玉是她最喜欢的徒弟?
大声夸赞他是自己最喜欢的徒弟?
找人假扮强盗掳走自己?
假装受伤?
思来想去,脑子都炸了,却依然未能挑选出合适的方式。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当口,飞舟停了。
她跨出飞舟,便瞧见一片繁荣景象。
此时暮色将起,寒江城笼在一片暖橘之中,正在缓缓苏醒。
无数修士穿梭其中,各色招牌因为点缀了荧光石,显得格外鲜活。
郁郁葱葱的红缨种了满城。
高大,繁盛,温柔至极。
长风起,无数花瓣被携裹着飞向半空。
阮冬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耳边忽而闻得一声炸响。
她仰头看去。
墨蓝深邃的天空骤然炸响了一团烟火,却在绽放之际化为了一枚白骨头颅。
寒江城紧接着传来巨大厚重的钟声。
满城的人开始慌乱逃窜。
碎玉不知从哪里摸出个糖山楂,漫不经心的嚼,嬉笑道:“小东西挺凶,今儿个发脾气了。”
阮冬回头望他。
“师尊怕血么?”碎玉指了指城内,温柔笑道,“狩猎开始了。”
他话音刚落,寒江城的荧光石在一瞬间炸成了粉末。
黑夜降临了。
·
阮冬走进城内的时候,差点被慌慌张张的路人撞倒。
她伸手拽住一个彪形大汉,觉得应该胆子大些,谁料他几乎惊慌的哭出声来。
“快放开,快放开,再不藏起来就死定了。”
阮冬不松手,问:“怎么回事?”
大汉几乎想当场骂人,但身边站着的沉默青年似笑非笑的瞅他,指尖把玩着一枚银色硬币。
忽然很害怕,他本能的吞下了脏话。
“寒城主心情不好,再过一刻,等他从地上爬起来,就会满城寻人,被他撞到的都得死。”
阮冬拧起眉毛,问:“为什么心情不好?”
大汉没想到她话这么多,哭丧着脸道:“我听说,前两日炼器宗来人了,直冲到寒江楼,闹的很不愉快。”
炼器宗?
阮冬松开他,大汉一溜烟跑了,火急火燎的去找藏身之处。
长寒掳走了炼器宗的大师兄,炼器宗定然是来要人,就不知道来的是哪些人,她认不认识。
姜泊遥比她先行一步,应该也到了才对,不知有没有同长寒对上。
她抬眸远望,便瞧见内城深处有一幢高耸入云的多层建筑,飞檐尖顶,巍峨雄伟。
屋脊顶端悬着一轮巨大的冷月。
樱花四散,穿过月光,又顺着高楼向远处飘落。
就在阮冬思考的当口,一道人影顺着高楼的边沿快速向上攀爬,他动作迅速,十分轻盈,脚尖点在飞檐之上,略一借力,便往上跃起一大段。
不消片刻,他便站在了寒江之巅,就着凉薄月色,舒展了四肢。
是一个修长任性的少年,看不清面容,但能感受到他蓬勃的力量和疯狂。
他定定站着,极目远眺,片刻后,像是锁定了什么,裂开嘴角,一个闪烁,人便出现在了几公里外的屋脊之上。
他动作极快,以阮冬的目力,只能勉强跟上。
他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小豹子,动作优雅又充满了爆发力,只轻轻一踩,脚下的砖房便成了一堆废墟。
尖叫哭声随之而来,数道人影疯狂逃窜。
他歪着脑袋,平举右手,手中握了一个黑魆魆的管状物。
只闻“砰”的一声响,那管状物骤然喷、出火舌,一发灵气弹随之喷、射而出,直直击中了前方的一个人影。
鲜血四溅。
那人发出一声惨叫,扑倒在地。
这么远,阮冬只隐约看清了他穿的常服,是炼器宗的弟子。
这是……在猎杀炼器宗的弟子?
碎玉惊讶的道:“洛生的手艺越发好了,这东西帅啊。”
他扭头看阮冬,解释道:“洛生,就是长寒掳来的炼器宗大师兄,长寒拿着的灵器,就是洛生给做的。”
阮冬想,那玩意儿不就是枪么……
碎玉还在羡慕:“如果洛生还有一口气在,抽了魂魄塞进傀儡里,靠残破的神智,应当能给我也做一个。”
阮冬:思路清奇的可怕……
长寒杀了一个,不在意的转身,往更深的黑暗中去了。
阮冬怕他出大事,便看向碎玉,道:“别让长寒乱来。”
碎玉道:“小东西生气的时候,我不一定拦的住,我尽量吧……”
阮冬忙遣了他去,自己则在城内寻找姜泊遥和花栗栗。
若长寒杀了或者伤了花栗栗,那姜泊遥肯定同他不死不休了。
城内陷入无尽黑暗之中,只有稀薄的月光提供照明。
远处不时传来惨叫和枪声,每一次都叫她心惊肉跳。
长寒陷入危机,傅白不知所踪,她心里着实不安。
长寒生气屠城,那傅白若是生气,会做什么?
也不是没听过传闻,怕是比长寒更狠。
长寒这儿有她有碎玉,尚能护着,傅白又要怎么办?
这般一想,心里便更难受,她在药王谷的时候,用尽了所有办法,一遍一遍的找他,可都没有用。
她知道他难受。
最珍贵的回忆忽而出现裂痕,换谁都受不了,更何况他本就比一般人更敏感执拗些。
可要怎样才能找到他呢?
去哭去求去通缉悬赏,或者弄伤自己么?
她一边想一边穿过小巷,鼻端忽而飘来血腥气,抬眸一看,地上竟黏黏糊糊流了一地血,四周一望,左侧垃圾堆那儿萎顿了两个残破的尸体。
寒江城本就不太平,斗殴死亡事件再正常不过。
只不过地面被弄脏了,黏糊糊一片,面积还挺大。
左右躲不过,她也懒得绕开,抬脚便要踩上去。
眼前忽而落下一件熟悉的黑色外衫,很快便跌进一片泥泞血渍之中。
她的靴子刚落地,便踩在了外衫之上,丝毫脏污都没沾上。
外衫迅速被血水濡湿,眼看就要蔓延到她靴底之时,她的身体一轻,骤然被抱进了一个冰凉又熟悉的怀抱之中。
她愕然的抬眸望去。
居然是失踪多时的大徒弟傅白。
他抿着唇,在她看过来的一瞬别开了脸。
阮冬一怔,忽而有些难过。
她曾设想过无数次让他现身的方法,甚至想要凭借他对自己的喜欢,弄伤自己让他出现。
可她万万没想到。
压根不需要那样做。
让他心疼再简单不过。
只要踩进一滩毫无危险、只是有些脏的泥泞之中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碎玉:我们去把小东西的牛奶瓶打翻,让他知道社会的险恶。
傅白:什么?他也有牛奶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