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简天材听到百里川岳的口气,直觉有些不妙。
“那好,我去修仙,有尊长及同门,并不孤独,此后最差也有百千寿元。”百里川岳声音柔和,却软中带硬,“而你一介凡人在仙界几乎举步维艰,还是留在此地为好——这就是我给你的命令。”
——冒牌货聪明又警惕,竟然这样轻飘飘一句话,摆脱眼线。
——如果我在这里和你杠上,你会怀疑我的动机进而怀疑皇上的动机,俗称打草惊蛇。
——如果我听你的回去了,皇上会当场宰了我。
简天材想。
不,不仅是宰了他。
晏龙宗每隔十年都会来收一次徒,没有简天材,也会有张天材,王天材,赵天材,很多天材前仆后继。
皇帝今年三十六,今后起码还能运筹三批侍卫,甚至从小培养仙人苗子也说不定。帝王一怒,不说千里赤地,流血漂橹吧,倾尽全国之力劳民伤财是一定的,而且选出来的人去仙界后怎么生存,将来事态会严重到什么程度……少年啊,你造你现在拒绝的是什么吗?
这一趟仙界之旅,只能简天材自己去,必须去。
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不惜任何代价,不死不休。
简天材心里吐槽,脸上没带出任何表情,又磕了个头,垂下眼,毕恭毕敬地回道:“卑职明白了。”
百里川岳一怔,正在思考如果简天材反对,接下来他该继续婉拒还是硬拒,却见对方起身离去,就……这么走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
他眼睁睁看着简天材走出几十步,忽然眼前白影一花,一位姓巩的仙人站在眼前。
另一位姓屠的仙人则站在简天材面前,二话不说,挥袖击向对方腹部!
晏龙宗的这两位仙长,原本立在升仙广场高塔之上眺望远方,白衣飘飘,神清骨秀,看起来二十岁不到的年纪,谁又能猜到他俩今年已经三百多岁了呢?
两人神情高贵而肃然,不怒自威,又谁知他俩在神念交流些什么呢?
“血腥味犹在。”
“嗯,犹在。”
“真想快些回去啊,嘉泽师兄。”屠华灿说。
“我加一。华灿师弟,你还有清秽丸么,借我一粒。一点都不想在菜市场呆。”巩嘉泽回答。
人常说时光荏苒,只因人生太短。在仙人眼里也如此。
升仙广场高塔所立之处,在三百年前不过是一处生鲜市场而已。
而他们在这方天地逗留已有一年之久,走了十几个国家,有些同门要他们带的风物特产,早都湮没在历史长河里,成为传说。
可谓物是人非。
两人正在感慨,就看简天材挑着担子走上广场。
修真者五感极为敏锐,两人听着塔下的对答,正在感慨百里川岳这位内门弟子,虽小小年纪,却风度与智慧并存时,猛然间看到了简天材隐秘的小动作!
掌风令简天材小腹深深收缩,简天材腹中翻江倒海,猛地一张嘴,吐出一条暗黑微腥的血线!
“好端端服什么毒!你想让川岳担负杀你的因果吗?”屠华灿怒喝。
简天材唇边还挂着污血,毒素令他行动和思想都迟缓起来,他晃晃悠悠地下跪:“主上有命,圣上也有命,卑职只有领命,不可抗命。更不能请求主人收回成命。主人关心卑职的凡人之躯,只要能跟随主人左右,卑职便摆脱凡人之躯又何妨。”
“好啊,你这叫道德绑架知道吗!既然如此,就让你自作自受!”屠华灿又是一挥袖子,简天材直挺挺倒了下去。
百里川岳有点看呆了,不忍道:“屠师兄,这是何必。”
“用自杀相威胁,乃小人下作的手段。”巩嘉泽摇头说,“这一招要是生效,他跟进宗门,算是违背你的命令,到时候让人怎么看你?”
“还有,这样的人都能进我修真界,旁人效仿起来,我晏龙宗以后是收还是不收?”
“可是……”百里川岳继续不忍地道,“两位师兄,要是他存心施展这种下作手段,大概不会这么做。”
“嗯?”
“如果我是侍卫,我就大吵大闹,寻死觅活,让远处的百姓们都看见,而且……”百里川岳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而且我一定要虚张声势,比如拿把匕首在主人面前逼宫并抹脖子之类,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走的干脆,甚至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吃了毒药。”
听完百里川岳的分析,屠华灿和巩嘉泽对视一眼。
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可这也有可能是他的苦肉计。”巩嘉泽说,“摸准你的性子,故意冒死一搏。”
“风险太大了,他怎么能预料到我们会救他?”屠华灿是最先动摇的,“用命打赌吗?赢了达到目的,死了一了百了。”
“这是命令。”百里川岳解释,“我听说皇宫里有一类特殊侍卫,本领高强,是从万人中脱颖而出的俊杰,但从小被洗脑,效忠圣上,只知执行命令,不惜生死,或许就是他这样的人……”
他顿了一顿,忽然从心中涌起一个念头,自己身边要是有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护卫,其实很踏实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