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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 95 章(1 / 2)


鹤衔灯在收拾东西。

得亏他有个好习惯,重要的东西一般都是储存在身体里边,要不然他肯定没法像现在这么悠哉悠哉,绝对会拍着翅膀赶回鹤栖山翻箱倒柜把自己藏着的东西给翻出来。

“绳子,玻璃珠,诶,这个画本好眼熟啊,里面画的是鹤栖山?不过为什么要往山上画这么多的花呢……不对不对!我不是在找这些,呀!好多团子,等等,这应该过了赏味期了吧……”

鹤衔灯扒开自己的皮,在身体内自发形成的空腔里翻翻找找,摸出来一堆没用东西后又把空洞外边趴着的壳给拍回去。

虽然说鹤衔灯这只鬼有很多好习惯,可他的坏习惯却比这些日积月累下来的优良传统更多,就比如说现在,鹤衔灯要被自己乱塞东西的臭毛病搞疯了。

他一会儿从大腿根里抠出只破破烂烂的布偶,弄得手指缝里都是棉花和碎布条,一会儿从手肘处捣腾出一个油乎乎的纸包,打开后发现里头全是炸好的小鱼,咬起来的口感意外的酥脆。

鹤衔灯已经不想去追究这堆炸小鱼究竟是何年何月何日进了他的身体,反正归根结底,肯定不是为自己炸的就是了。

鬼伸了个懒腰,他拍拍脸,拿牙叼着鱼尾巴含在嘴里晃晃,上嘴唇,下嘴唇紧接着一抿,咯吱一下吞下去半截骨头。

“嗯。”鹤衔灯咂咂嘴,“这个不甜,没味道。”

他继续折腾自己的身体,终于,在翻出一堆明显不属于自己的破烂后,鹤衔灯终于找到了压箱底的宝贝。

那是套一看就知道该在大场合穿的衣服,从衣服到裤子,全都是用泛着牛乳般光泽的布料细细密密的缝在一起,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上头流淌着的暗纹,一段一段的,形状看着像快被扑灭的火焰和缠绕在火焰上面的烟。

虽说衣服的主色调是白,可它也有别的颜色点缀,在袖口和裤腿上都刺着一圈墨色,它们层层叠叠的垒起来,压在一起组成了翅膀。

可能是因为时间太长的关系,连鹤衔灯身体自带的保鲜功能都没能拯救这套衣服被岁月磨蹭的有些发脆抽丝的布料,但好在没什么污渍,该有的地方都有,凑合凑合也能穿一晚上。

除了衣服,鹤衔灯还翻出了一件成套的饰品,姐是用在祭舞上的。

这套首饰可比刚才鹤衔灯找到的耳环簪子要古旧的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它们上头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出的怪味,捞出来的那一刻呛得鹤衔灯吸了好几口鼻子,甚至到最后挤出了两滴圆滚滚的眼泪。

他连忙把这堆东西扔到角落里,抱着脑袋找了片干净空气猛吸两口,等平静下来后才摁着肩膀止住颤抖,挪过去把用小拇指把搅合在一起的东西给拆开。

先被提起来的是两条用红色绳子扭出来的耳坠,这小玩意瞧着还挺精致的,几条绳子组成了一个花型,多余垂下来的绳子底部还坠了颗珊瑚珠,手指一弹,风儿一吹,这颗小珠子就傻呵呵的跟着摇晃。

不过,不管是绳子还是珊瑚,它们的颜色都不复往日的艳丽,反而添上了鹤衔灯不喜欢的一股暮气,从头到脚都蔫蔫的,看着都不像花了,反而像蜕皮时痛的死去活来的蛇。

“啊呀。”鹤衔灯看了眼耳坠,发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我没耳洞呀。”

“算了算了。”他把耳坠和衣服放到一起,“到时候再说吧。”

本着早点收拾完早点休息的想法,鹤衔灯又拿起了四个发灰的镯子。

这镯子不太好看,表面粘着层灰灰黑黑的壳,上头还有利器划过的痕迹,坑坑洼洼的,连带点缀在上面的铃铛也不清楚,摇了半天没几个在响。

鹤衔灯不信邪,把镯子全拿起来使劲乱甩。

声音是甩出来了,但不是鹤衔灯想象的那样清脆悦耳,正相反,声音沉闷的像一口大钟。

“怎么会这样?”鹤衔灯转了几圈手腕,“是我的方式不对吗?”

他短暂的思考了一下,决定换种方式来敲打这群铃铛。

可结果并不如愿,铃铛们配合着砸出类似于噗呲噗呲的怪声,听起来莫名其妙,总让鬼联想到一些不礼貌的事情。

没办法,鹤衔灯只好收起心思,不再专注于艺术艺术效果,而是试着去发掘这几枚装饰品的实用性。

他仔细辨认了半天才搞清楚,有小铃铛的是戴手上的,有大铃铛的则是套脚上的。

“虽然说是这样没错。”鬼拿起两个圈圈在自己的手和脚上比划了一下,“感觉我套不上。”

果然是老古董。鹤衔灯捂住脑袋叹气,没一个跟得上现在的潮流。

他撇着嘴把镯子叠起来,伸手把剩下的全提了起来。

由于经历了两次惨重的翻车,鹤衔灯对之后的小饰品已经不抱什么希望。

果然,后面也没出几个好货,插在头上的簪子松松垮垮,垂在脖子上的项链暗淡无光,眼睛形状的宝石早已没有了年轻时的模样,像个老头似的糊满白霜。

鹤衔灯把东西堆在一边,有点想哭。

“我也太难了吧。”他边吸鼻子边拿袖子擦眼睛,蹭花了妆也蹭红了眼角,“这破破烂烂的,也不知道要修多久……咕……”

鬼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长长的抽泣,指甲在地上磨了半天,最后依然没有把那些破铜烂铁给修好。

“反正只要一晚上,将就将就吧。”

鹤衔灯不知道自己是多少次这样说了,他拿起项链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在快呼吸不上来的那一刻又把手徒劳的松了下去。

项链滚到了地上,没发出什么很大的声音,就哐——的一下,砸的鬼心口闷闷的。

这些装饰品最开始不是这样的,它们干净又明亮,戴在同样干净明亮的人身上。

时间久了,它们也脏了,原本的样子已经被遗忘,只配给脏兮兮的鬼挂在身上。

“毕竟这些东西本来就不是我的……坏了就坏了吧。”

鹤衔灯捏捏肩膀,把手摁在后颈上揉了半天才从喉咙里泄出一声说不清道不明的叹息。

他把东西挨个收拾好,正要起身的时候,突然感觉眼睛被蒙住了。

“猜猜我是谁呀?”丸月软绵绵的声音在鹤衔灯背后响起,“鹤先生?”

“啊!”

鹤衔灯一听就听出来背后女孩的声音,他很是配合的沉吟了一阵,留给对方充足的等待时间后抛出了几个错误的名字开始逗人家小姑娘玩。

“我猜你是结花。”鬼故意咬着舌头开口,“或者是结草。”

“哎呀。”他一面说一面憋着笑,声音里的气都快喷出来了:“我家小姑娘就那几个,说说看啦,你是她们两个中的哪一个?”

在丸月忍不住要翘起脚踢他后背的时候,鹤衔灯才把自己的手盖在了人家小姑娘的手上。

“不跟你闹啦,丸月。”他把自己的小拇指勾到了小女孩的小拇指上,轻轻的摇了两下,“说说看怎么来找我了?”

丸月松开盖在鬼脸上的手,还没等鹤衔灯有个反应,小姑娘就像只蝴蝶一样扑上了鹤衔灯并不宽厚也不伟岸的背。

她挂在上面,搂住鹤衔灯的脖子,声音奶甜奶甜:“好过分啊,干嘛要这样开玩笑嘛?”

“因为很好玩啊。”鹤衔灯抖了抖脖子,缓缓的把自己的肩膀压下来方便丸月坐好,“唔唔,说起来,你的眼睛怎么样了?”

他还是有些不太习惯别人碰他的要害,哪怕他知道小姑娘没什么坏心,只是想找自己和她玩。

丸月倒是没有察觉鹤衔灯有些微妙变化的小情绪,她拍拍手,嘴巴里喷出的气正好灌到鬼发白发青的皮肤上。

“我可以看到东西啦,大家看到的我都能看到。”她一本正经的给自己的监护人汇报喜讯,“而且我也能分辨出来哥哥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颜色了哦。”

“那我的这里是什么颜色?”鹤衔灯指着自己的眼睛,“仔细看看嘛。”

“粉的。”

“居然不是红色吗?!”

鹤衔灯做作的发出了一声悲鸣:“我一直以为是红色的!”

丸月噗噗的笑出了声,她凑过去和鹤衔灯咬耳朵,聊来聊去聊的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小八卦。

“诶,对了,那些东西你还看得到吗?”鹤衔灯拍了两下小姑娘有些炸起来的头毛,突然想到也就顺口问了,“就是你在吃了我给你的那些东西之后做噩梦的时候看到的。”

“看不到了哦。”丸月的声音听着有些可惜,“耳朵尖尖的,奇怪的人帮我把他们都去掉了。”

她的脑袋一点一点,小鸡似的啄到鹤衔灯的肩膀上:“虽然看不到是好事,不过总会感觉有些可惜呢。”

“那的确。”鹤衔灯挠了挠下巴,“而且不止你一个会觉得可惜,那群研究狂魔肯定也觉得非常可惜……”

在鹤衔灯还活蹦乱跳的时候,卖药郎就已经开始针对丸月的眼睛进行研究了,他当时有幸去参观了一趟,还没和自己小孩问候两下就被里头浓郁的学术氛围给吓得抱着身子飞走了。

“鬼杀队的女人都是可怕的存在……”鬼磨着牙齿挤出细细碎碎的念叨,“一个两个也不知道在研究什么恐怖东西,这种东西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啊……产屋敷真是个狠人,居然纵容自己的手下搞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

也不知道为什么,鹤衔灯就是喜欢让产屋敷来背那些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锅。

他在养伤的那段时间也断断续续的听了一些关于鬼杀队当主的消息,据说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很久之前,鹤衔灯也有去给他看过,但是这种先天的东西鬼完全没辙,忙了半天一事无成,最后也只能静静的坐在那边,垂着脑袋很是遗憾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也不知道当时自己在道什么歉,也许是蝶子让他说的。

“你不必这样。”产屋敷耀哉反而安慰起了鹤衔灯,“这是我们一族的宿命。”

鬼杀队的当主抬起头,脸上结满的疤坑坑洼洼的聚在表面,更衬得他那双看不清焦距的模糊眼睛愈发温吞,像在瞳仁里化开了一片雾。

“我早就做好觉悟了。”他抿着嘴唇说道,“只要能解决无惨,自己的生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眼看产屋敷一脸严肃,嘴巴动动又要说出什么可怕的话,鹤衔灯当即立断,一伸手捂住了对方的嘴。

“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呀!”他难得这么好声好气的劝说起来,“为那样的家伙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如果是你的话,你应该也会这么做吧。”

产屋敷耀哉静静的看着鹤衔灯,半响,他推开鬼挡在自己面前的手,露出了一个没带多少笑意的微笑。

“额……”

鹤衔灯喉头一紧,彻底没话说了。

他站了起来,脚抬起来的时候蹭到了什么,一不注意没站稳打了个颤,差点在眯着眼睛乐呵呵的产屋敷面前出洋相。

鬼努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打直了身子后朝产屋敷深深的鞠了个躬。

“我还以为……”在临走之前,鬼给人丢过去了一个难题,“你会考虑一下打败无惨之后要做什么事情呢。”

“那太遥远了。”产屋敷耀哉依然保持着那副沉稳的模样,嘴角的弧度都不带一丝变化,“我没那么多精力去想那些呀。”

他的声音从刚才的发甜到后头隐约带了些苦:“你想过吗?”

“……没有。”

鹤衔灯没关门就出去了,急匆匆的像是去逃难。

鬼走了,产屋敷嘴角的弧度往下了一些,他轻飘飘道:“我也没有。”

后面鹤衔灯就没怎么去看产物敷了,虽然他看起来好像整日无所事事,但真要细究的话,还是挺忙的。

等鹤衔灯真的有空闲的时候,产屋敷那边已经不见客了,小道消息说,他本来打算在自己的房子底下埋点□□,但后面卖药郎好像打消了他这个让人直冒冷汗的念头。

他们的事情我不懂啦。鬼的思维向来跳脱,我只是想事情早点结束,我能早点回到山上给鹤莲目大人换一个新的雕像。

……仅此而已。

鹤衔灯又开始发呆了,谁也不知道,在这短短的几秒钟,他的脑子里竟然刷过了这么多的没用信息。

“鹤先生?鹤先生!”

鹤衔灯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感觉耳边好像有只小鸟在叽叽喳喳的叫。

“鹤先生!”小鸟叫的更大声了,“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眼看话题冷场,气氛尴尬,被无视了很久的丸月不满的敲了下神游天外的鹤衔灯,她的脚在鬼的肩膀上扑腾了两下,歪歪扭扭的搭到了对方的腰上固定好。

“我们不要聊这个了。”他嘟着嘴巴,孩子气的开口:“鹤先生有想要看见却看不到的东西吗?”

“唉?”

鹤衔灯愣了几秒,他的眼神飘忽了一阵,“这个有很多哦。”

“谁让我是个大人嘛。”他咧着嘴,牙齿都冒出了头,“长大之后总是会经历很多事情。”

“鹤先生就知道糊弄我。”丸月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你一直说自己永远十五岁的嘛!”

鹤衔灯一脸被戳中黑历史的表情。

他苦哈哈的干笑了几声,尴尬的喉头上下动弹吞咽起了口水,结果不小心把胃里的气给运上来了,“咕”得一下打了个嗝。

“没,没事吧!”

丸月急忙从鬼的身上跳下来,啪嗒啪嗒的帮咳嗽个不停的鹤衔灯拍起了背。

“呜咳咳……没事,咕——”

鹤衔灯来了个大喘气,一屁股跌到冰凉凉的地板上。

他的手在地上胡乱的蹭了半天,也不知道从哪里抠来了一块布,缠在手指缝里取都取不掉。

“这是拿来擦嘴的吗?”丸月手脚并用,像只小鸭子一样溜过去帮鹤衔灯把手上卷着的布条拿下来,“需要我帮你吗?”

“不不不别了,你这样你哥哥会生气的。”

“……为什么会生气?”

因为你从来没有帮月丸擦过嘴巴啊!

为了不让自己粘上一身醋味,机智的鹤衔灯连连挥手拒绝,可丸月又不乐意了,固执的小姑娘很是坚持,她一定要亲手为鹤衔灯做点什么,哪怕是擦个嘴。

在推搡间,那条布一会飞到鬼的手上,一会运到人的手上,到后面可能是因为四只手拍来打去叠加起来的力度过大,那条白布噗嗤一下,撤出去老远。

它在半空中旋转了一会儿,和只从天上跳下来的鸟一样不留情面的盖到了鬼的眼睛上。

托这场意外的福,鹤衔灯总算看清了那条皱巴巴的碎布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啊,原来是这个。”鬼仰着脑袋,任由白布松垮的裹住自己的眼睛,“我为什么会存着这种东西呢?”

丸月听见了鬼的喃喃自语,便爬过来问:“那是什么?”

“我小的时候眼睛受过伤,就是拿这种布绑在眼睛上免得接触阳光引起伤口恶化的。”

丸月“哦”了声,看着挺好奇的:“原来鹤先生也有小时候啊。”

“我当然有小时候啦,你以为我一生下来就这么大吗?”鹤衔灯好气又好笑的揉乱了小女孩的头发,“你心目中那个无所不能的鹤先生最开始的时候也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小孩啊。”

“才不是。”

丸月故意把声音拉的很长,她看起来还想反驳,但被鹤衔灯撇了一眼后只好耸了耸肩膀,委屈巴巴的吞下了嘴里泛滥的彩虹屁。

她哼哼唧唧的,声音里满是女孩子特有的娇气:“你刚才说了,这是拿来绑眼睛免得伤口严重的,那你现在还留着干什么?”

“不要总觉得一种东西只有一个用处好吧。”鹤衔灯把布料缠到手腕上,还在上面灵活的打了个结,“这个——唔唔,啊!跳舞的时候也可以用啊。”

“跳舞的时候把眼睛绑起来,不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吗?”丸月每一根头发丝上都写着怀疑,“都说了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啊。”

“我可没把你当小孩子,我说的是实话。”

鹤衔灯把边缘泛着卷的布料取下来,想了想又把它们绞成一块绑到眼睛上全当回味童年。

布料冰冰凉凉的压着眼眶,将鬼本来就不怎么丰富多彩的世界彻底染成了黑色。

现在丸月看不见鹤衔灯的眼睛了,只能透过他的嘴角来判断面前的这只大孩子是在笑着的。

“我跟你说哦,我要跳的我可不是一般的舞,这可是能让人见到重要的东西的舞蹈哦。”

因为眼睛被蒙起来了,鹤衔灯没法做到眉飞色舞,不过他的手一直在上下晃动做着操,勉强也算填上了点遗憾。

“因为是很厉害的舞蹈,所以要非常的专心绑住眼睛,就是为了不让自己看到别人分心呀。”

就算什么也看不见,鹤衔灯依然能准确的把丸月抓过来举得老高:“到时候记得过来看哦,对了,你也可以学一学。”

鹤衔灯的嘴角翘的更过分了:“这样,以后你们就能接我的班,到那个时候……”

鬼的声音雀跃又期待:“鹤莲目大人就要拜托你们啦!”

“你以前都不叫我们学这种东西的……”

丸月不想学东西,丸月有些小难过:“还有啊,你都说了是看到重要东西的舞蹈,这样的话,捂上眼睛的你不就看不到了吗?”

“虽然不太希望,可是,鹤先生心里应该也有比我们还重要的人吧。”

小孩子的声音绵软无力,却重重的捂住了鹤衔灯还想要狡辩的嘴。

“反,反正,到时候记得来看就是了。”

鹤衔灯的手穿过丸月的腋下,托着小姑娘一把将她送到了门外。

“我还要再忙一下,你先去找别人玩吧。”

鹤衔灯发誓,这是自己头一次这样。

他近乎仓皇无力的把门关上,身子压在门上,两只手七拐八拐的想把门锁上。

“啊,啊啊哦!”

被鹤衔灯送出门外的丸月明显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抓抓脑袋,弯下腰,把嘴巴贴在门缝上,用一种好像在哄小孩一样的语调轻轻柔柔的和鹤衔灯沟通起来。

“我知道了哦。”丸月一直是个很懂事的小姑娘,“鹤先生先忙吧。”

她蹦跶蹦跶着跳出去老远,快走的时候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折了回来。

她重新蹲下来小心翼翼的对门板诉说道:“鹤先生,下次我能带哥哥一起来找你玩儿吗还有啊,结草和结花也是。”

“虽然他们没有跟我过来,可是他们都跟我一样……”

丸月一字一顿的把心里的话念出声,“非常非常的想念你。”

丸月不知道,在听完自己所说的话后,鹤衔灯吱嘎一下从门上滑了下来。

他跌坐在地上,手摁在绑着布的眼睛上,下方的嘴角越翘越大,越拉越开,高高的抬起来两个圆圆的尖。但最后慢慢的还是垮了下去,变成了一个被咬了一口的月亮。

鹤衔灯缓了好久才从地上站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良心稍微有些不安呢,好想要找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埋进去……”

他软在地上,手往旁边拍了拍,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啊啊,我忘了,那家伙现在不在这里呢。”

这么一想鬼就更郁闷了,他哼唧着把自己裹起来,头发压在身上,像一座铺满白雪的坟碑。

“我该振作起来了。”

鹤衔灯拍拍脸,恢复了原状。

他准备了好久,打扮好后外面天都黑了,乌溜溜的天上挂了只光溜溜的月亮,一晃一晃,照亮了鬼房前的一段小路。

鹤衔灯披着衣服,戴着首饰,和个西洋那边传来的圣诞树一样闪闪发光,每走一步身上坠着的铃铛就撞出一声笑。

他没穿鞋,赤着脚踩在软软的泥地上,脚脖子在裤腿间若隐若现的闪动着,每往下一踏,脚尖都绷的笔直,像是有光从上面滑下来一样,啪嗒一下跌入了脚指甲上涂满的湖面中。

“我说……”鬼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指头高高翘着,直戳害他打扮成这样的始作俑者的脑门,“为什么人这么多?!”

他的手指从卖药郎的额头上转到别的方向,顺着人头一个一个的蹭了过去。

“你叫那几个当时在场我没意见,但是——”鹤衔灯指着坐在正中间的产屋敷耀哉喝道,“为什么他也在啊!”

似乎是听到了有人在叫自己,产屋敷耀哉朝声音的发源地,露出了一个职业化的标准微笑。

除了产屋敷的妻儿,他的旁边还挤着关心则乱的鬼杀队,地位从柱依次往下排,甚至在角落里掺入了几个隐。

鹤衔灯感觉自己的嘴角发麻,他看向据说是卖药郎联合鬼杀队诸位临时搭造出来的大舞台,感觉自己像个傻瓜蛋。

最开始他还没有这种感觉,只觉得自己是出来造福这群没什么艺术细胞不懂欣赏的家伙好让他们感受一下什么叫做舞蹈的美妙,顺带还能宣传一下鹤莲目大人的丰功伟绩,一举两得,岂不妙哉!

鹤衔灯本来是这么想的直到他听到了一声非常响亮的“鹤先生加油!”

他把头扭过去,正好对上了四只闪亮亮水汪汪的眼睛。

如果只是这四个小孩的声音还好,鹤衔灯的脸皮虽然很薄,但在不同场合也会突然加厚,尤其是在接受小朋友们崇拜的眼神和赞许的目光的时候。

作为一个大孩子,他总是能虚心的接受小朋友毫无杂质的夸奖和附带的清澈眼神,可问题就在于那四个小孩子旁边是灶门炭治郎和他的小伙伴们,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居然跟着喊起了那句又软又粘的“鹤先生加油”

——噫!

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整个舞台下面就数那一小撮最惹眼最响亮,要不是怕手盖脸上会把妆给弄花,鹤衔灯绝对要捂住自己的脸开虹桥逃跑。

……我是白痴,我后悔了。

鹤衔灯的脸又黑又绿,往上面沾沾就能尝到一嘴新鲜的苦味,这种极端的颜色反而衬托的他脸上的妆愈发鲜红,尤其是眉心处拿朱砂点上去的又像眼睛又像问号的诡异图案,看着可比刚才出来的时候显眼了不少。

“别在意啦。”卖药郎依旧挂着那副风轻云淡的表情,“大家都很期待,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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