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曦摇摇头,不,师父绝不会这样轻声,若是自己昏迷,醒来也只有自己一人在寒冰床上。
一念消一念起,绿衣换做柘红,那微笑的嘴角似乎也能透过白雾隐现。
这个……顾朝曦心中躁动一会儿,随即冷下。不,不会,自己已经错过一次,绝不会再错第二次,就算是幻境中,自己也应该牢记着,这个人当年口口声声说着视自己为亲子,但却对自己做出那种禽兽之事,他被迫过一次,今生绝不会再在同一个人身下被迫第二次。
绝不!
不知为何,就在他心念坚定的同时,梦中迷茫散去,他缓缓睁开双眼,眼前映入的,是一张带着关切的俊朗容颜。
崔雪麟……
这一瞬,他竟然放下心来,勉力扯了笑容想要让眼前人安心,可嘴角甫一动,气息窜进口腔、骚动了喉咙,便不敢动了。
疼……顾朝曦为喉间的疼痛皱起眉来,崔雪麟忙倒了清水过来,顾朝曦没让他扶自己起身,自己接过水杯漱口清喉。
青衣男子迈步过来,看了看顾朝曦,说道:“顾监军喉管受伤,似是用喉过度所致,在下已经开了方子,将军也命人下去抓药,请顾监军按时服药,且这半个月内,不要说话。”
崔雪麟微感惊讶:“半个月?这也太久了吧。噢——”
他想起顾朝曦之前的高热和昏迷不醒,不由问:“只是伤了喉咙而已,怎么会发高烧?还昏迷不醒?”
青衣男子皱了皱眉,似是也很迷惑,便说:“此事在下也觉得稀奇,那高热昏迷之症不是中毒也不是病症,而更像是依着顾监军的情绪而来,顾监军情绪平稳了,那症状就退了。若要了解缘由,怕是还要问问顾监军昏迷之前遇着了什么。”
崔雪麟听了,转眸看向顾朝曦,后者只是对青衣男子一拱手,算是致礼,青衣男子只道是诊治已毕便离去了。
崔雪麟伸手去握顾朝曦的手,顾朝曦却像是受惊一般,喉中低呼一声,随即痛得缩起身子伏在床榻上。
“出云!”崔雪麟惊诧莫名,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向顾朝曦,“你,怎么了?”
顾朝曦动了动唇,伸出手指在他掌中划着。
崔雪麟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慢慢低沉下来,顾朝曦不敢去看他的神色,继续伏着床头,合上了双目。
“那我先出去了,一会儿药熬好了我让墨书送过来给你。”崔雪麟垂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眸中光芒闪动,可再闪动,终究还是转身出去了。
将身后顾朝曦寝阁的门掩上,崔雪麟摊开手掌,想着方才顾朝曦在上面写“你出去”三个字的时候,心中一颤再颤,忍不住心痛。
沉默了良久,才勉强在心中苦笑着安慰自己:优昙花开一次还要好几年了,更何况是出云的情有所钟?
不急不急、不急不急……
“出云,闷在这驿馆中近半个月了,要不要出去转转?”
自那日顾朝曦喉咙受伤以后便沉默下来,不仅仅是对崔雪麟冷淡地像初识那般,就连平时所为也是极其枯燥。
崔雪麟整军归来,看到他在院中抚琴;
崔雪麟去成都府和沈巍议事回来,看到顾朝曦在房中临帖练字;
崔雪麟和萧允练武比试归来,看到顾朝曦躺在榻上半合着眼睛,懒懒地去看手边的书。
……
每每远远注视着顾朝曦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崔雪麟都想要举步上前去,却又不知上前去了,能够干什么。
墨书跟他习武时间不短了,又是顾朝曦身边亲近人,看他们二人这般也觉得莫名,某日便和崔雪麟道:“崔将军,我觉着我家表少爷不对劲。”
崔雪麟看他:“你想到什么?”
墨书跟在顾朝曦身边时间不短,自从顾朝曦遂慕容家迁居至京城便给安排到顾朝曦身边去伺候,回忆起顾朝曦往昔时候,墨书边思忖边道:“表少爷如今这样,倒是和五年多前有些相像。”
墨书道,那时他们才刚刚在京城定居不久,安国侯对顾朝曦极好,但侯夫人却极为不喜顾朝曦。安国侯起先是给顾朝曦安排了一个极好的院子,院中布置房中陈设都和安国侯公子慕容谨所用一样。侯夫人知道后大发脾气。
后来——“大概是那年的元宵节?墨琴——噢,那是瑶儿小姐的贴身丫鬟,她家中弟妹病了,我随她回家照顾她家中,便没再府中,几天后回来就见表少爷搬离了那院子,迁到了现在住的天意居,这天意居比原来那个不知差了多少倍去,可表少爷却坚持要在这里。我回来的时候表少爷也是病了,几天不见整个人瘦下去一大圈,脸色灰白的,瑶儿小姐那样活泼性子的人每天都要在表少爷床前哭两声,活像表少爷要不久于人世一样——啊呸!”
墨书给了自己嘴一巴掌,骂道:“瞧我这张臭嘴!后来,表少爷也是这样消沉了有半个多月,安国侯和夫人还亲自去劝了劝,这才渐渐好起来的,这回……我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崔雪麟听了,心思更加凝重,也更加担忧。萧允看顾朝曦这样也是十分忧心,但见崔雪麟都不敢去劝自己又怎么敢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崔雪麟劝比自己劝有用。
左思右想,萧允终于想出个主意,拉住崔雪麟的袖子,和崔雪麟道:“崔将军,你看这已是深秋,秋高气爽,成都城外有又山林美景,不如你邀出云一同策马出去游览一番,看看美景放松放松心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