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捏起木板碎屑,崔雪麟忽然想:事有反常即为妖,莫非今日之事,是个什么预兆不成?
胸腔内心狂跳,不安丛生。
伤了脚就不能再随便蹦跶了,崔雪麟又让大夫说得严重些,让这位长公主在床上好生安歇,不要再来烦自己。
沈巍已经得知了燕临瑗的真实身份,三五日都会间亲自携礼物登门慰问,甚至大有让燕临瑗移驾他家中的架势,燕临瑗嫌麻烦,从来不搭理她。
今日晨起和萧允一同练完剑后,不出意料地又听到门房禀报说,沈府尹又来拜访了。
萧允一面擦拭着剑一面笑道:“要不是这沈巍家中妻妾成群了,膝下儿女环膝了,我都以为他要求取公主来着。”
崔雪麟收剑入鞘,呼了口气道:“就算有妻妾儿女又有什么不能求取公主的?三国时,东吴孙权之女孙鲁班改嫁全琮,全琮也不是早婚嫁了?长公主的地位可比那个孙鲁班高得多,沈巍有此想法也不足为奇。”
“可问题是长公主不愿意啊,”萧允挑眉,颇有几分惊诧道,“几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啊,什么时候咱们崔大将军也如此博学了。”
“我一向博学,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崔雪麟话语才刚落便听到有人呵呵大笑。
觅声看去,本应该出现在燕临瑗寝院的沈巍竟然站在月牙门处,满面笑容地走进院中来。
崔雪麟和萧允诧异对视一眼,扬眉向沈巍道:“沈府尹别来无恙,今日怎么有空来找在下?”以往沈巍都只是看过公主就走的,怎么这回不去见公主反而来找自己?
事有反常即为妖……怎么又想到这句话?轻轻摇头将担忧甩开。
沈巍敛了笑意,面上正色了些道:“崔大将军,沈某昨夜收到一封从京城来的密报,沈某觉得这密报上所言和崔大将军有极大的关系,今日特地送来给崔将军一阅。”
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递给崔雪麟,随后拱手:“信已送到,沈某去探望长公主殿下了,崔将军细阅。”也不等崔雪麟说什么,转身一溜烟就走了。
萧允看他背影,不解:“他怎么跑得这么快?”可当他知道信中所写的时候,他十分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不跟着跑快些。
崔雪麟捏着那薄薄信看了许久,却许久一言都不发,萧允忍不住走到他身后去探头去看,视线一扫,也怔住了。
“大将军!”
被他轻声唤的人浑身开始轻轻颤抖,薄唇一张一合,声音却很微弱,像是风中不堪经受的烛光。
“子诺,这信上写的字我怎么一个都看不懂?”崔雪麟转过脸看向萧允,双眸幽幽,光彩幻灭,“我怎么会看到上面写,上面写,写出云、出云他……”
下面的话再蹦不出来,萧允十分紧张谨慎地张口:“大将军,我、我也看不懂,是不是写错了?”
写错了?
崔雪麟抿着唇唤来杂役:“你可识字?”
那杂役不明所以地老实点头:“能看懂一些,就是不会写。”
“那你把这信念与我听。”
“沈大人见字如晤——”
崔雪麟颤抖地手指重重点向中间,“从这里开始念!”
杂役凝神念道:“左丞相顾朝曦于七夕夜被刺身亡……”
“闭嘴!”那双能抗千斤顶的双手捏住杂役的肩,深邃的瞳满是惊慌和不可置信,他死死盯着眼前无辜的人,“你看错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最后那三个字几乎是长啸,仿佛不这样不足以让自己信服。
杂役吓得腿都软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求救哀求的目光投向一旁的萧允。
萧允抓住崔雪麟的手,小心劝道:“大将军,此事仅凭沈巍的一封书信怕是不足以信服,不如我们再等其他的消息?”
沈巍早在京城埋下无数细作,但凡朝中重臣和宫闱之中所发生的事情都能打探清楚,他所拿来的密报也应是消息最准确的。
可如今……又怎么能信?
崔雪麟松开手,颓然地闭上双眼,心中仿佛响过一阵轰鸣,五官感知都消逝了。
“好……我们等别的消息,这一定、一定不是真的!”
脚下的步子仿佛有千钧重,迈出一步都十分艰难,他缓缓往前走,却猝然失了气力一般像旁跌去。
“大将军!”萧允连忙扶住他。
“子诺,让人备马匹行装。我要去京城!”使尽了全身的气力,他说出这句话来。
萧允道:“我们还是再等别的消息吧。这圣上的旨意还没下来,你贸然回京,会被人误会的。”
“谁爱误会谁就误会!我崔雪麟不怕他!”崔雪麟嘶声竭力,双目充满杀意的赤红,“我怕了他那么多年了,没走一步都要掂量这样会不会惹来他的猜忌,怕我不知道他也一直在找机会误会我么?”
“现在……我不怕了!我倒是要看看,我不奉圣旨提前返京他能把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