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漂亮……”坐在地上的麻花辫哆哆嗦嗦地惊叹一声,把尸斑这回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婚服真是不伦不类,不愧是港片。”姜霁北看了看自己的袖子,一时间哭笑不得,“哪有人穿戏服结婚的——”
声音倏地一顿。
他想到了那夜。
那个沉入水潭的噩梦,以及水里那件死死缠着自己的戏服。
刚才看到同样穿着嫁衣的红骷髅时,姜霁北几乎以为,它才是真正的“小妾”。
可现在,这件戏服竟然出现在了自己身上。
“马上就子时了,严道长为什么还不来?”眼看着事情朝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老孙面露焦急,“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按照原本的计划,两支队伍相遇后,他们找机会用事先准备好的辟邪道具困住僵尸少爷,再由埋伏在暗处的严道长趁机制服他。
没想到的是,半路却杀出了一个始料未及的红骷髅,打乱了一切计划。
“横竖都是死,这婚不结也得结。”姜霁北掀起衣摆,抬腿跨上花轿,“见机行事。”
僵尸少爷也骑上马。
送亲队伍和接亲队伍合并成一支,重新起轿,锣鼓喧天,两侧开道。
小结巴三人跟在阴兵队伍里,低眉顺目,不敢吱声。
走出一段后,姜霁北掀开珠帘,探头一看,阴兵队伍竟把他们带到了一片乱葬岗上。
看着满地坟头和杂草,他差点气笑了:“夏京墨,你就打算在这娶我?拜完堂就把我塞坟墓里?”
僵尸少爷没理会他的挑衅,头都没回。
“前前前面有光。”跟在轿边的小结巴小声说,“这这这荒郊野外,居居居然有房子。”
姜霁北眯眼一看,荒野尽头,竟然真的出现了一座高墙深院的宅子。
宅院门口和围墙上挂满了一盏又一盏红色灯笼,阴冷的红色火光在氤氲的雾气中弥漫开,远远看去,灯笼上写着的像是“囍”字,又像是“奠”字。
“大红灯笼高高挂(3)。”姜霁北放下珠帘,“还真想把我锁在这高墙后面?”
队伍缓缓前行,抬着轿子从大门进入,在院中落轿。
一个面色惨白、脸颊两坨红色的丫鬟掀开珠帘,把姜霁北扶下轿子。
仪式要做足,等在轿外的小结巴连忙撑开一把红伞,遮住了姜霁北的头。
地上铺着长长的红毡,姜霁北被丫鬟搀扶着,一路走到红毡尽头的婚房门口。
小结巴正想跟进去,却被门口的阴兵拦住,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姜霁北消失在门后:“寂哥,你你你小心……”
把姜霁北带进婚房后,丫鬟便退了出去。
姜霁北走到梳妆台前,凝望着映在镜子里的身影。
他的皮肤已经变成了尸体独有的冷色灰白,脸上裂开一道道如同蛛网一样斑驳的纹路,紫红色的尸斑也变成了黑色。
突然,姜霁北的腹部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里鼓胀坚硬,仿佛藏着什么东西。
须臾,僵尸少爷推门而入。
他走到姜霁北身后,伸手拿起一把木梳,轻轻给他梳起头来。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4)。”姜霁北轻声说着,忍不住微笑起来,“倒还真像那么回事。”
僵尸少爷一如既往没有答话,而是专注地为他梳头。
“虽然仪式错漏百出,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姜霁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纤长的颈项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黑乎乎的血洞,凝固着干掉的血,“让我来猜猜,你生前的心愿,不是希望我‘嫁殇’,而是你‘娶殇’,对不对?”
僵尸少爷微微倾了一下脑袋,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严道长说我们是生死婚,没想到我们其实是死死婚(5),怪不得连红白撞煞也不一样。”姜霁北说,“该拜堂了。”
僵尸少爷点点头,放下梳子,伸手牵住姜霁北垂在身侧的手。
他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副骸骨,手上一点皮肉都没有,只剩冰冷森白的枯骨,牵住姜霁北时,骨头硬邦邦地硌着姜霁北的皮肉。
他们牵着手来到大厅,林立的纸扎人和阴兵队伍早就站满了大厅,身形被烛光影影绰绰地映在墙上。
小结巴三人站在人群里,满头冷汗,神色紧张地看着姜霁北。
大厅正中央摆着一个火盆,火盆后是一张红木八仙桌,桌子正中央摆着两块乌黑的灵牌,两幅遗照挨着墙放着,相框上缠着白纱。
看起来像是祭奠仪式,烛台上却点着两对印着“囍”字的花烛。
姜霁北忽略掉厅内的怪异氛围,提起裙摆,神色自若地跨过火盆。
随后,他走到八仙桌前停下,紧紧地盯着桌上的牌位和照片。
两副牌位上写着两个名字,一个是“宋瑜”,另一个是“夏京墨”。
遗照上映着两张笑脸,一个是身穿戏服的姜霁北,另一个则是一位身穿军官制服的俊朗青年。
姜霁北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突然转头望向身边的僵尸少爷:“你的口味还是蛮专一的嘛,无论生前死后,你想娶的都是男的。”
僵尸少爷:“……”
他由衷地赞美:“你还是长了肉比较好看。”
僵尸少爷:“……”
一旁的丫鬟突然吊起嗓子,用尖厉的声音高喊:“吉时到!拜堂——”
“哎哟。”姜霁北睁大眼睛,轻轻拍了拍胸口,“我也是第一次结婚,难免有些紧张。”
僵尸少爷:“……”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严道长的吼声:“拦住他们!不要让他们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