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原本满脸严肃的主任一听,立马朝这边看来,顺带着换了个笑脸,他把目光投射到那放在玻璃柜的一叠蓝布上,心?里立马明白了,这周小云是想给她朋友争取点东西。
那蓝布应该是个瑕疵布,瑕疵布一向不算在他们的任务中,是属于他们可以自己调配的,所以这有瑕疵的东西向来都是被他们拿来做人情的。
主任看着那不值几个钱的蓝布,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好用来收买人心,还是挺划算的。
于是,他那圆润润的脸上立马浮现出诚挚友善的笑来,嘴里热诚道,“哎呀,瞧我都忘了表达歉意了!小周啊,你看看我们还有没有多余的瑕疵布了,送给这位同志,回去当个抹布用用吧。”
“哎,好嘞!我马上去拿。”周小云做做样子一喊,对米乐得意地挤了挤眼,立马去替她包起来了。
接受了人家好意的米乐也不能不表示,她对主任感谢道,“那真是谢谢你了,主任。”
主任摆摆手?,那圆润润的脑袋晃了晃,脸上一直带着笑着说,“哪里的话,都是我们应该的!”
替米乐把所有东西打包好的周小云,将米乐送出门去,看着她走远后才进入供销社。一进去,就听见有人在不满地抱怨了。
“主任,凭什么?还送块布给她?要我说,主任您就是太好心了,咱们闹起来也不怕,她不过是个孤身一人的下乡知青,咱们还会斗不过她?”
“行了,闭嘴吧,你懂什么?!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刚刚那姑娘,我敢说你再和?她闹下去,把她逼得退无可退,你信不信她真的敢拖着你下地狱!再说,你以为我们这儿是什么?偏僻地方,那出门脚一拐就能坐车到市里,她要是去市里告个状,别说你了,就连我都得回家喝西北风。”
胖女人撇撇嘴不说话了,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不停地两手?做扇扇着风,发泄着心?头的怒火。
周小云见状,轻轻地哼笑一声,对胖女人翻了个大白眼,转过身走往自己负责的柜台。
而在路上正常走着的米乐,等到了无人之处时,她停了下来,一只手缓缓摸上胸口心脏位置,那里刚刚又涌起了熟悉的杀戮,她本以为随着新生就会消失的癫狂,这些日子里第一次涌现出来。
感受着手?下规律的跳动声,伫立许久的米乐,慢慢仰起头,无措地望着洁白无云的天空,迷惘道:前世的阴霾,今生还有可能治愈吗?
……
回到卫家村,米乐先去了王淑梅那儿,把她的东西拿给她。
痛了好久的王淑梅,此刻仍是剧痛难忍,她勉强地对米乐和?李巧妹笑了笑,对俩人礼貌地道了声谢。
李巧妹见王淑梅没有一丝好转,眼里感同身受地流露出心疼,她接过米乐手?里的红糖,对王淑梅慈爱地说,“婶子再给你去泡杯红糖水,喝了就好了!”
还未等说完,李巧妹就小跑出去,米乐目送李巧妹离开后,回过头对王淑梅道,“你现在要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多余的钱我放在你皮箱子上了,你到时再点点,有问题就来找我。”
王淑梅苍白一笑,摇摇头说,“你说得哪里话,你帮了我的忙,我就很感激了。再说,我相信你的为人。”
米乐心?里蓦地一暖,对王淑梅露出了回到卫家村后的第一个浅笑,“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米乐就出了房门,正巧遇到端着红糖水过来的李巧妹,“米知青,这就走了呀?再留会儿!”
米乐摇了摇头,有些心?神憔悴道,“不用了,婶子,我就先回去了。”
李巧妹望着米乐离去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只觉得她从公社回来后整个人都有点奇怪。
说是在难过吧,可又不像!说是绝望吧,但又不像心如死灰!人还隐隐透露出点沧桑,可按照这姑娘的年纪也不应该啊?总之,就是特别奇怪,好像所有对立的情感都杂糅到了一块。
李巧妹莫名地注视着米乐,直到她离开不见身影,才一头雾水地进入房间。
一出李巧妹家院门,米乐没有停留径直回到隔壁,她刚一踏入门槛,那时刻关注院子的陈桂花就出来了,看着米乐手?上露出半边的蓝布,嘴里咋咋呼呼大喊,“米知青,你还有布票呐!呦,这块布一看就不错,多少钱啊?”
落寞低沉的米乐,听着耳边精神十足、生机勃勃的说话声,难得被带动起了情绪,她仿佛从困住自己迷雾中逃了出来,忽感眼前有了亮光和?生气。
米乐心?情渐渐好了起来,脸上绽放出笑颜,对着陈桂花说笑道,“我这没花钱,是和人干仗得来的,你要是想要,和?我干一仗,赢了我就给你!”
懦弱胆小的陈桂花看了那蓝布一眼,又看了看能打死一头猪的米乐,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怂怂地说,“额,那个我不是想要啊,我就是好奇问问。咦,我家二妮好像哭了,我去看看噢!”说完,陈桂花就飞快地跑了。
米乐定定地望着陈桂花充满活力?的背影,眼底有些羡慕,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布,无奈地耸了耸肩往自己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