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中发紧,像是得了场重感冒。
想起高一那年秋冬换季,她重感冒在家,咳嗽一直不好。
一咳起来就像是要把整个肺都咳呕出来。
是那年立冬,气温陡然下降,外面飘起小雪。
才不多时,地面覆上层清透的雪纱,朦朦胧胧,盖着还未完全零落成泥的褐黄色枯叶,洋洋洒洒了一路。
她捂在家里好几天,感冒不见好,待着心烦,说想出门走走。
妈妈嘱咐她裹紧羽绒服,戴好口罩,让她顺路去药店买瓶急支糖浆。
出了门,踩着一地雪沿路往小区外走,所经之处,雪化成泥沾在鞋底,显出地面本来的颜色。
到了小区门口,人来人往的,雪地被破坏成一副斑驳的画。
口罩上沿蒸腾而起的热气氤氲着视线,她吸吸鼻子,拐过一个转弯,听到三两声激烈的狗吠。
偏头一瞧,许嘉川裹着单薄的校服外套,蹲在台阶边拿火腿肠喂流浪狗。
他两手冻得通红,僵着手指掰下指尖大小的一块儿扔在地上。那一小截火腿肠裹上地面的雪,却不掩鲜香,两条流浪狗摇首摆尾地嗅着,开始了新一轮的争抢。
他咧嘴笑着,露出排白灿灿的牙,比雪色都白。
“别急啊,还有呢。”
她不知不觉地伫立许久,直到他发现她。
他抬起双黢黑的眸子,盯着遮住她半张脸的棉织口罩,朝她笑:“林蔚,你感冒还没好啊?”
她又咳嗽两声,撕心裂肺的,被身躯震颤的力道弄得弯了腰,上气不接下气地点头。
他啧啧两声:“唷,这么严重呢?”
她听不得他这样毫无同情心的语气,哼一声,绕开他往不远处的药店走。
身后又两声逼仄的狗叫,他也不掰那火腿肠了,直接扯开塑料皮扔在雪地里,跟着她上来。
他迈了两大步就追上她:“林蔚,你今天英语作业没交啊,身为学习委员怎么能带头不交作业?”
她没好气地瞪他:“我请假了。”
“请假就能不交作业?那我也请假得了。”
“你请假干嘛?你又没感冒。”她瞅着他冻的发紫的脸,冷笑,“穿这么点儿,可能明天就感冒了。”
他抬手要扯她口罩,“你把口罩摘了,离我近点,跟我说两句话,传染给我,我明天就感冒了。”
“你有病吧?”她一把甩开他,把口罩戴好,“生病又不是什么好事。”
他扬眉,语气挑衅,“怎么不好了,你没听说过吗?传染给别人了,你立马就能好——我感冒了,就能请假不去学校了,也不用写作业了。”
她气笑了,“你这什么歪理?”
走了两步,他又提议:“要不这样,明天我去你家取作业,我顺便给你交了。怎么样?我是不是特体贴?”
“你是想抄吧?”
她憋足气说了声,又一咳一咳的。
他笑了笑,“我这是关心学生干部啊。”
“可别了。”她看了眼表,“这才六点多,你是不是又早退了?”
他点一点头:“是啊。”
“晚自习也不去了?”
“不去了。”
“那你去干嘛?”
他声音拖长了,不轻不快地说:“不知道。”
她横他一眼,收回目光的瞬间,注意到他手里提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根火腿肠和几只白花花的大雪梨。
“大冷天吃梨?”
“是啊。”
“火腿肠呢?喂狗啊?”
“喂完了啊。”他指了指身后还在争抢同一根火腿肠的流浪狗,又想起什么似的,神秘一笑,把手伸进塑料袋里,“哦对,我还给你留了点儿,要吃吗?”
“……”
她以为他骂她,气得往前阔步走了几步冲进药店,买了急支糖浆又跑出来。
动作迅速得像在运动会上争抢800米的头筹。
“哎?林蔚——”
他还一路追着她,喊她不住,便也没再追,悻悻地收回脚步,甩了甩手上那塑料袋,又跑到墙根去喂狗。
她远远瞪了他一眼,暗骂两声回了家。
晚上方阿姨来她家敲门,把个保温杯塞她怀里。
“川川说蔚蔚感冒了,咳嗽挺厉害吧?我给熬了点冰糖雪梨,这东西治咳嗽挺管用,川川一感冒咳嗽喝这个就好。”
她半卧在床,拉回思绪。
凌晨四点,窗外黑得像浸了墨汁的宣纸。
隐约记得自己在婵宫喝的烂醉,在一片讥嘲的笑声中被人拽走。
后来就没了意识。
好像做了场噩梦,梦见了晟夏,梦见了很多人。
梦见那个冬天的事情,梦见了……许嘉川。
许嘉川?
她怎么会梦见他?
她翻身起来,两手把自己的脸摸了一遍,触及到一片干涩的泪痕,双眼浮肿。
她哭了吗?
满脑子疑惑还没转完,她打开床头灯。
床头放着一杯水,旁边几粒白色小药片。
她渴的很,赶紧抓起喝了一口,发现是蜂蜜水,药片是VC。
是给她醒酒用的。
杯下还压着张纸,是她公司的宣传单。
正面是新楼盘广告,背面白.色.区.域写着两字。
“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