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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狭路(1 / 2)


许嘉川送她回去的路上,她不由地想起小时候那次走夜路。

两个人从外面玩回来,刚到小区门口,面前全都黑了,她怕黑,蹲在路边不敢进去,哭得吹起鼻涕泡。

他跑到门卫去敲门,得知物业一早就通知过了,今晚会停电。

“林蔚!别哭了!亮了,走吧——”

眼前亮起一道光,是他借来了手电筒,牵起她,一路遁着黑暗向前走。

这会儿他那霸道的孩子气也没了,她一哭起来,惹得他手忙脚乱。

她说往左,他不敢往右,她说向前,他只得直直向前走。

结果三绕两绕,两个人都迷了路。

提起这件事,他这边又在怨她:“自己方向感都不好,当时你还瞎指挥我走?”

她俏皮地笑了笑,不由地贴得他更近了些,“那你说,现在往哪儿走?”

午夜街头,夜风寒凉,她冷得发抖,脸色都冻的有些青。

他拿出手机打开地图,叫来她:“林蔚,你过来。”

“教我认路?”

她往前蹿两步,过去了,觉得自己后脑被按住,接着整个人都贴在他胸膛上。

他的外套厚重且大,包裹住自己,周身暖意融融。

能听见他的心跳,她的心跳也漏了两拍。

接着,被他牢牢拥在怀中。

贪念此时此刻的温暖,她一时竟忘了挣扎。

“许嘉川?”

他吸了吸鼻子:“脸都冻紫了,暖会儿再走。”

他拥住她很久,喉中哽了哽,顶出一句疑惑:“林蔚,你那天晚上做噩梦了吗?”

她想了片刻,他似乎是提起了自己喝醉那晚的事情,闷声应道:“……嗯。”

“梦到什么了?”

“梦到你了。”

他立刻松开她,眉头轻拢:“梦到我所以吓哭了?”

她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扑哧一笑:“不是啊。”

“那是什么?”

“……嗯,梦见以前的事情了吧。”她思索着,似乎不愿再提,从他怀中抽离开,转向前方,“你还没说,接下来该往哪走呢?”

他盯着她的背影,暗叹一声,拉起她向前:“跟我走。”

——

周围环境明朗,她的印象也逐步浮现。

两人在酒店门口站定,他问:“是这里吗?”

她盯着酒店招牌看了看,“嗯,是这里。”

他长舒一口气,展开笑颜,“那就好,快回去吧。你看你冻的,你不知道今天下了雨,很冷吗?大半夜出来穿这么薄?”

路找回去了,可药没买到。

她才想起来:“我忘了买药。”

“给你上司买药?”他皱眉。

她点点头,但一路实在没看到开门的药店,刚想回复辛蕊自己没买到药,一抬头的功夫,见辛蕊和一个男人从酒店出来。

许嘉川也看向那边。

眸光越来越深。

那个男人,他无论如何都认得。

是晟夏。

相隔七八米,晟夏也注意到了他们。

晟夏显然有些惊讶,顿了片刻,目光来回在林蔚和许嘉川身上流转,最终收回,把辛蕊抱上车,回头将车门关闭了,绕过车头去驾驶座时,又退回来,似乎在组织语言,朝林蔚喊了声:“林蔚,我带辛蕊去医院。”

不知是在做例行报告,还是想让林蔚跟着一起去。

——但他很快给了答案。他又说:“你要不要一起来?辛蕊她不舒服,一直想吐,我想让你在后座扶着她点儿,不然这车颠簸起来……”

话音未落,许嘉川阔步上去,替他甩上车门。

“你要带她去,那你也别去了。”

晟夏有七八年没见许嘉川了,这一刻莫名有些畏惧,向后缩了缩。

“你怎么也在这?”

许嘉川声音冷硬:“车上你什么人?”

“未婚妻。”

“哦。”他冷笑,“都有未婚妻了,还纠缠林蔚啊?”

“你话怎么这么难听?什么叫纠缠——辛蕊是林蔚上司,林蔚不该跟着一起来?”

“只是上司而已,又不是林蔚她妈。”他冷眼睨着晟夏。

“许嘉川你……”

晟夏比他矮半个头,这会儿因了身高势差意外地没什么底气。

他们两个中学时代就是对头,如今狭路相逢,更是电光火石,硝烟弥漫。

林蔚站在原地一直没出声,下意识看向车内的辛蕊。辛蕊显然又苍白了一度,仓惶又茫然,对车外两个男人的争执一头雾水。

辛蕊挣扎着打开车窗,问:“晟夏,这是谁啊?”

“没谁——”

“老同学。”许嘉川接住晟夏的话,神情阴郁,“晟夏,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了?”

晟夏忘不了。

他忘不了许嘉川出国的前一夜,是怎么把他打得满身是伤。

他也忘不了许嘉川是如何狠厉地对他说:“如果你对林蔚不好,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可他也不怕许嘉川了。

两个人经过时光的雕琢,不再是挥挥拳头就能解决问题的刺头儿少年,这会儿他冷笑:“不好意思,我记不得了——林蔚不去的话就算了,你还有事儿吗?没事的话我要走了。”

话毕那边引擎轰隆一声响,林蔚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晟夏的车子拔过夜色渐渐消失,她回头,看到许嘉川一直盯着她。

他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样。

那天晚上,林蔚抱着他哭,哭得那样撕心裂肺,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年少时轻狂地叫嚣着——如果你对她不好,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又有什么用呢?

她终究是,被苛待了。

“你要去吗?”他问。

她摇头:“不去。”

“不是你上司?”

“你不是都说了么——”她笑,“又不是我妈。何况,我去干什么啊,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说不痛快。

是晟夏,让她不痛快吗?

他沉默着拥过她,霸道地将她拢入自己怀中,向酒店门口走去。

他力道很是强硬,一直闷声不说话,带着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上了一节台阶,她扬手推开他:“你以前,跟晟夏说什么了?”

他挑一挑眉:“说了什么,很重要吗?”

“……”

她和晟夏已经分开多年,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沉默很久。

他忽地问:“林蔚,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她怔然看他。

他眼底波涛暗涌,仿佛压抑着巨大繁复的情绪。

无处宣泄的感情,最终凝结成一块结痂,落在心底。

“回答我。”

她垂头,“……还可以。”

她在撒谎。

他太熟悉林蔚了,她只要一撒谎,就会不自觉地低头,耳尖泛红,刻意躲避。

他抬手,微凉的指腹轻轻捻着她泛红的耳尖。那玲珑莹润的耳尖,像是一粒红豆,根植在他心底。

七年来,所有有关于思念,有关于后悔,有关于不甘心的情绪,都要在这一刻破土发芽。

“你知不知道你一撒谎就耳尖泛红?”他苦笑一声,“行了,我就随便问问而已——我走了,你早点休息吧。”

像是又怕自己后悔,这一次他走得很快。

也很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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