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已经势不可挡，扶离迅速想出方法，只要抛弃身体，将神魂单独凝练出来，就能摆脱大多数禁制，虽然无法立马恢复到原本的水平，但对抗整个修真界，还是轻而易举。
而且，还能将魂魄变为雾妖最喜欢的样子——白色七瓣花。
但唯有一点要注意，他需要四年时间才能将全部神魂从身体抽出来，在此之前不可被发现，否则缚龙大阵开启，他将再无机会。
如今，时间过去三年，七瓣花才凝出六瓣，这样的抉择就出现在他眼前。
是离开结界救下雾妖，然后被青阳发现，从此消散于天地；
还是忍痛视而不见，于一年后出世替她报仇，到时做她的靠山，让雾妖再无需害怕任何人或事。
两个选择孰好孰坏，扶离无法判断，更不知作何选择。
可林尽染刚刚落在地上，扶离就已经将身体凝实，不过一息，黑色身影就迈出结界，长剑瞬间穿透男人的丹田，神火从地底燃起，把泛盼烧个一干二净。
一切行为皆有预兆，这几年他哪怕要修炼，也不舍得抵抗她的血液，只为从中汲取稀薄的温度。如今，他又如何舍得看她在自己眼前受苦。
扶离向地上的女孩伸出手，他所剩时间不多，在离开结界瞬间就会被青阳察觉，所以必须珍惜仅剩的时光，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说出在想了三年的话，“吾不该禁锢你，是吾错了。”
舍弃神明无尽的生命，也只为一句对不起。
……
感受到身旁的气息突然消失不见，林尽染还有点蒙。
这种情况类似于她已经做好舍生取义的准备，刚用手举起炸.药包，碉堡却自己塌了。
她疑惑地睁开眼，意外看到多年未见的黑色衣袍，似乎比三年前见到的那次要清晰许多，不再是朦胧的状态。
明白这是断虚树已经修炼出人形了，林尽染想抬头看看他会长什么样，只是在看清他的瞬间，忽然愣住了。
断虚树似乎说了句什么，但她完全没听见。林尽染只是惊愕地看着他清晰的面孔，男人刀削般刚毅的轮廓，和看向自己时，如春风吹开寒冰一样的双眸。
虽然相貌不同，但这……这是沈暮燃啊！
曾几何时，林尽染无数次幻想过两人再次相见的场景，也许是久别重逢的喜悦，也许是多年未见的拥抱，又或者是生气的怒骂，然而真正见面时，这些通通没有。
雾妖只是咬了下唇，然后不受控制地呜咽起来。她甚至没能哭出声，只是执拗地盯着对方，豆大的眼泪不停往下掉。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也许是为多年艰辛的等待，也许是担心他过得不好的惧怕，也许是刚刚说不清的委屈，积攒压抑多年的情感轰然爆发，如同山崩海啸。
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林尽染问道，“你怎么才来？”
是抱怨，亦是喜悦的嗔怪，如同盼望许久的枝丫，终于开出花朵。
可是不曾和人交往的神明听不出来，他以为她仍在害怕，又因为不知如何劝慰，手足无措。他慌张地跪在她身侧，学着无意间看来的动作，僵硬地轻拍她的背，翻来覆去只会说两个字，“别哭。”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哭是劝不住的，更何况在心爱之人身边。林尽染一手紧紧攥着沈暮燃的袖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要把四百多年的委屈一次哭出来。
雾妖不是没哭过，也许因为是水汽化成的精怪，她格外爱掉眼泪。平时笑得开心时会哭，养的小猫小狗死了会哭，就连看个凡间话本都能哭。可唯独这次，她无声无息，眼中长明的灯火都飘摇不止。这样的她，让扶离从灵魂深处生出些疼痛，比之血液浇熄神魂还要疼。
他抿了抿嘴，生涩地将她环在身前，再开口时，声音都跟着颤抖。
“别哭。”他停顿半晌，“求你。”
男人的怀抱有些冷，身体还僵硬地厉害，却让林尽染真的慢慢止住眼泪，她窝在他胸前，只觉得终于能够安心。这怀抱让她熟悉，不仅因为这是沈暮燃的怀抱，更因为当它还是断虚树时，无数根须携裹住她，也是这样温暖。
等等……树……
思及于此，林尽染的思考能力瞬间恢复，她猛地抬头，因为刚才哭得太厉害，说话还有些抽噎，“你、你怎么出来的？”
如果断虚树就是沈暮燃，她怎么养了这么多年都没发现？难道因为以前对方还没长大、也没生出灵识的缘故？而他怎么突然长大的，又怎么从结界里出来的？
等等，如果是断虚树，那沈暮燃不是只有三年能活？
一个接一个问题不断从她脑海里钻出来，这一瞬，林尽染大脑飞速转动，甚至已经开始思考如何对抗青阳，可不等她想明白，滔天杀意已经从头顶传来，青阳暴怒的面孔突然出现。
他指着断虚树，“你竟想私自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