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怎肯轻易放他走,三两步跨到他面前拦住他,笑嘻嘻说道:“不许走,方才是你与我说话,才害我将那莲花摔散了,你得赔给我。”
“几朵花而已,让婢子再去采便是了。”聂黎淡淡道。
“不行,婢子选的花,和我选的怎会一样?”林昭不依不饶。
聂黎微皱着眉看她,既不说话,也不走动,倒也不是烦她,只是心中总还有些在意,温未衡对她那般无礼,她竟也不曾向林世曜告状,反而连手腕被他抓红了,都要遮遮掩掩,当真像是在袒护温未衡一般。
“你不高兴了?”林昭这才发觉他脸色不对,却又不知是为何,不由往近处凑了两步,踮着脚,抬起一双小手来捧住他的脸,轻轻晃了晃,问他:“是谁惹你不开心了?”
聂黎错愕地看着林昭,竟忘了开口说话,那双尚存着些许莲香的柔软小手触在他面颊时,他只觉自己心中也一阵柔软。
他见林昭仰着头看自己,面上分明是关切的神情,却因她身材娇小,只像是在乞怜,她微蓬的长发显得又茸又软,衬得她更是分外惹人心疼。
聂黎不自觉便伸出手去,想摸一摸那毛茸茸的小脑袋,却又蓦然回过神来,只把手掌抵在她额头上,将她轻轻推开了。
林昭倒退开两步,只听聂黎说道:“我没有不开心。”
“既没有不开心,”林昭锲而不舍地又往前走了两步,“那你还是得赔我的莲花。”
她说罢,不给他半点拒绝的机会,过来拉着他的袖子便往后院走。
林世曜自屋中堪堪瞥见林昭拉着聂黎过去,匆忙自屋里走出来看,奈何他到门口时,那两人正自廊上转过去,林世曜便琢磨了一会,稍有些迟疑,但还是问顾池隐道:“我方才,是不是看错了?”
“仿佛,确是昭昭拉着聂郎过去了。”顾池隐虽看得真切,但为着缓和语气,免得林世曜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便说了个“仿佛”。
林世曜指着那走廊,神情说不上是疑惑还是生气,半晌他方可怜巴巴地看向顾池隐,委屈道:“这一个两个的,怎么全都与我家昭昭过不去,她才几岁啊……”
顾池隐掩着嘴,轻笑道:“我见却是昭昭与聂廊过不去呢。”
“聂兄确是个不错的人,可……”林世曜觉得背后说人总是不太好的,却又想,他都对自己妹妹下手了,说他一句也不算什么,便继续道:“他也太老了些,当年他若与他那师妹在一起了,如今孩子都能有昭昭这么大了。”
顾池隐见他真是有些着急了,遂问道:“可要我去劝一劝昭昭吗?”
林世曜想了想,摇头道:“这丫头倔得很,只怕会越劝越拗着来,我寻个机会去探探聂兄的口风吧,保不准她只是将聂兄当成个玩伴,是我想多了也未可知。”
夕阳渐沉,莲池间蚊子便多起来。
林昭虽是一路把人拉了过来,但看着那飞成一团团的诸多蚊子,到底还是望而却步了。
“雪衿,你去给我拿些驱蚊的香来。”林昭想着好不容易才将聂黎诓来,怎能因为那小小蚊子就作罢,遂回头吩咐了雪衿一句。
雪衿也知她铁了心要纠缠那聂黎,自己与她啰嗦也是无用,应了声也就走了。
两人立在廊间,一时都沉默着,林昭总觉有什么不太对,只见掌灯的婢子来了又走了,她看着自己的影子,才终于想起自己今日没有梳头,顿时心虚地抬手去摸了摸脑袋,却也摸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还在头痛?”聂黎问她道。
林昭颇为尴尬地看向他,摇头,试探着问道:“我的头发乱不乱?”
聂黎听她此问,不由得轻笑,却仍违心地答道:“不乱。”
林昭低下头,像是有些沮丧:“聂黎,说谎是不可以这样敷衍的,否则还不如说实话。”
聂黎斟酌了一番,柔声劝慰道:“乱也好看。”
林昭当然知道自己好看,可这样的话自聂黎口中说出,却又要另当别论,她抬眼看向他,见他神情温和,也揣摩不出他是否只是说了个不敷衍的谎话。
权当是真话听吧。
林昭如是想着,竟也有些不知所措,从前夸她的人很多,可唯独这个人,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令她心中怦怦然。
雪衿终于取了香来,站在岸边提心吊胆地看着那一叶小舟,在皎洁月辉中缓缓往莲叶间荡去。
林昭本想着与聂黎一同泛舟,该是件十分开心的事,此刻却只剩下紧张,她也不知是在安慰聂黎,还是安慰自己,只连连说着:“你别慌,我稳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