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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2 / 2)


医生护士走后,肖红把她的东西都拿回来了。

楼玉在来之前有询问过这边联系人,不能带什么,最好带什么,话语间一番来回后,她收拾出来的东西不多。

电子产品手机一台,爱毯一条,黑白电子钟,质地十分轻看似玻璃质地实则不是的北欧风格杯子,牙膏牙刷浴巾,两本不是硬皮的书,文具最好别带,如果有需要可以向护士申请,她还带了惯用的沐浴露洗发水。吹风机一个,她头发长,来之前已经剪短了,目前长及肩膀,可发量多,吹头发的时间都要耗个十分钟。

这么二十多年来的富裕生活,早已养成她对吹风机也挑剔的小癖好。总的来说,她对生活环境不挑剔,但对生活品质要求很高。

整理好一切之后,她看了一遍时间,黑白电子钟每分每秒都在变换数字。

现在是清晨09:27:2……9.

天光熹微,露出惨白的颜色。

她走近窗户,才发现外面铺天盖地的雪,将整座后山都染白了,昨天还是十月北风吹拂着山峦成千上万的树叶,一夜过去,树冠满是积雪,飞鸟在天际盘旋,发出吱嘎却气势宏大的叫声。

楼玉换上二级病号服后,第一次没了护工陪同离开病房,有点小小的不自在。

这种不自在掺和了许多异样,有独自一人身临陌生环境的不安,也有胸前空空如也的不适,这种不适一直持续到她走向大厅,见到第一个男病人后——心态崩了。

但她知道内衣是要不回来的,因为内衣带子是个危险道具,她可以保证自己绝对不会用内衣带自杀,但护士们却不可能相信她,因为她有自杀倾向,这是实打实的事实。

这天中午饭后,半小时的消食时间就得回到病房进行午睡。

路过健身房时,楼玉多停留了一会儿,观察里边的健身器械,但实际上并没有好的设施,肖红说虽然运动对抑郁症患者有帮助,但因为住进这里来的都是自杀观念较强的病人,大家都存在自杀自残倾向,院里是不可能提供大型设施的,而且自杀自残倾向强的连健身房都禁止进入,必须由护工看着。

里边没有多少人,来的都是热衷于运动的人。

楼玉敛回视线,打算到处转转,却没有明确的指向,只好漫无目的游荡着,低头看着腕带,步伐缓慢朝别的活动室走去。

沿路有人看着她,楼玉循着直觉望过去,只看到一个女孩蹲在门口,护士姑娘温柔的对她说:“不要蹲在门口,到那边坐着吧。”

那女孩埋在膝盖间的脑袋抬起来,和沿路走过的楼玉无声对视着,直到她若无其事收回目光,女孩的视线仍然胶在她身上,直到她消失在走廊尽头。

楼玉强迫自己来回逛了两圈,终于有点累了,在三楼走廊一张排椅坐下。

她无声打量四周,这边人不多,基本都是家属和来探望的同学。

三楼其实很热闹,比二、四楼都热闹许多,经常会有青春活泼的学生带着各种吃的出现。

对面是一个六人‘包间’,住的都是女性,年龄有老有少。

楼玉发呆片刻,绞着纤细的手指,不知她那漂亮的脸孔之下装载着什么样的心情?

忽然,身旁坐下一个人。

这种清闲的宁静被外界打搅,她放眼看过去,是一个老太太,和楼玉面对面,两人无声对视着。

老太太大概在想这人怎么回事?瞪着我干嘛?还有完没完了这地儿是你的吗?我不能坐?

然楼玉却什么都没想,她只是看了一会儿,最终别开视线,落到别的地方。

自从生病以后,她就暂停工作,一直蹲在家里打发时间。

倒也不是过的跟个废人一样,就算暂时告别演艺圈,她也有别的小爱好,比如真正投入到自己的世界中——写作。不过徒然罢了,很快她就发现由于服药导致她健忘,无法再像从前一样顺利的完成一部作品。

也是,最初也是因为健忘导致她台词都背不好,所以才决心暂停所有工作的。

不过家里蹲的那一年里,她几乎没有主动出过门,仅有的几次是在经纪人的强制要求下不得不出门。

那段时间里,她宁愿遵循自己的内心,待在那间不大不小的公寓中,无论被人怎么说,只要她觉得快乐安心就好。

事实证明她是错误的,一个人无论再怎么健康,长年累月把自己关闭在一个小房间中,迟早都会闷出病,而她这种本来就生病的,只会导致病情加剧恶化。

她不该那么放任自己,尽管那时候,她只有那么做才会使自己安心,舒服。

不过此时再后悔也无用。人吧,不用太过于纠结已经发生的事情。

楼玉无念无想盯着手上的腕带,手指与腕带无意绞着,周围很是喧嚣,混着窗外的风噪,病人与家属低声争吵,还有对面老太太沧桑问道:“你没吃药啊?”

楼玉一开始没理她,直到老太太用脚顶了顶她的腿。一股心烦意乱倏地涌上心头,她蹙着眉,打算老太太再没有眼力见,她就离开这间病房。

老太太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倒没再打搅她,而是自顾自的打了个呵欠,“午睡时间到了,不陪你了姑娘,老太太这把软骨头要回去睡觉喽——徐医生!减药啊!我每次吃过你的药都特别没精神,你这是救我还是害我啊!”

徐医生一见到她,无奈的撒腿就跑。老太太忿忿不平回到床位上,拉好被子便呼噜大睡。

楼玉知道她为什么会困,因为病人吃的药都有少量的安眠作用,尤其像她们这种整日整夜失眠的抑郁症患者,一旦吃药就会进入嗜睡状态。

楼玉不甘心这样的生活状态,很快就和张疏让商量好,凡是含有安眠类的药片都改成晚上吃。

楼玉坐了一会儿,没人来找她,她乐得自在发着呆,护士姑娘进来看到她,看了看她的腕带,说:“午睡时间到了,要是不睡的话去活动室看电视吧。”

所谓的电视其实就是固定台,cctv的一部剧,像裹脚布一样长。

楼玉没吱声,自动自发回到单间里,在床上休息片刻,须臾爬起来拿出一本书,半躺在床上观看。

她非常喜欢这种场景,室外漫天飞舞的雪花落满头,而她裹着印有麋鹿图案的薄毯躺在床上,树杈承受不起积雪的重量而咔嚓一声陷进地面,古旧质朴的书页被揭过一面又一面,伴着每秒十二米的风速将树叶吹的簌簌作响,睡到不省人事,醒来还能摸到北欧风格的玻璃杯。

床头的黑白电子钟‘滴滴’响起,提醒楼玉阅读二十分钟书籍,到时间休息。

楼玉站起身活动一下筋骨,自生病以后,她基本不再运动,万幸的是吃药没有导致身材走样,只是再也没有马甲线罢了。

昨天饭前量过体重,护士姑娘指着她上称,有那么一刻像一只猪走上电子秤,标出几斤几两后,她有点儿懵,短短一周居然重了两斤。

她的房间窗户正对着的是医院背后的雪山,那里长了许多雪松,在横风中常年屹立不倒。当初选择这个房间亦是因为有窗和景,尽管这个窗是焊死的,这个景万年不变。

冬日的暖阳丝毫没有威严感,完全收敛起刺眼的光芒,微弱的日光铺洒房间,打在人身上只起到滤镜的作用。

连日的大雪裹挟着叶子枝杈铺洒于大地,飞鸟在天际盘旋,楼玉趴在窗沿上,从这里望出去,正是一片雪地,和耸立的雪山群。

然,那双平静许久的眼眸骤然瞳孔一缩,视线集中聚焦着,努力分辨捕捉到景色中——

雪停了,雪地上却躺了个人。

看上去是一个成年人,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午后阳光毫不吝啬渡在他身上,手边有一个咖啡杯,里头盛着纯白的奶,一只白绒绒的猫咪探头露出粉色的小舌头,小啜着。

他的肤色很白,倘若不是他黑到极致的头发和黑色军勾鞋,他整个人就像与天地相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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