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苏三银钩铁画地写下鲜红的三字:去左手。
清风捧着绢帛,心惊胆寒,只觉上头的字要跳出来杀人。
明月最终去了左手,清风陪同他来谢恩的时候,月浓正在喝莲子银耳甜汤,确切的说,是侍女在喂她喝。
“去左手吗?”月浓呆了呆,掏出九连环叮叮咚咚摆弄起来,叹息一声:“谢恩啊!”
明月哭着叩首,清风也一脸激动和感激。
感激啊!
“对不起。”
月浓抬头看着前方,轻声问:“你们怨不怨我?”
明月将头磕得咚咚直响。
是不怨,还是不敢怨?
可是受到惩处的人,怎能没有怨气?
苏三发现,月浓最近很喜欢发呆,吃得也很少。
一次他处理事务去晚了,就听到碗碟碎地的声响。
然而他进去的时候,月浓正安然地坐着摆弄九连环。
苏三上前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问:“怎么了?”
她抬头看他,但更像是看着一片虚空,“那声音好听。”
又撅嘴,固执地问:“三哥,不可以吗?”
苏三默了默,道:“我叫人喂你吃吧。”
她点头,面上却不乐,“好吧。”
但侍女上来,喂她时,又不张口,低头一径摆弄她的九连环。
苏三用到一半,放下筷著,问她:“不喜欢吗?还是要三哥来。”
月浓抬头想了想,面上终于有了喜色,却先问:“你吃好了吗?”
“好了。”
她颇欢喜地跳下凳子,却摔倒在地,如此也丝毫不影响她的心情。月浓抬手,恰巧抓住了苏三的衣摆,她朝前爬了爬,攀上他的膝盖,终于坐上他的腿。
苏三正接过侍女手中的碗和调羹,又让侍女将月浓的托盘端过来,便听她轻轻地问:“那天在马车上,发生了什么?”
他动作一滞,看了怀中小人一眼,却问:“要吃什么?”
她仍旧忙着玩那九连环,对吃饭这件事倒显得很不热衷,“随便。”
苏三一默,夹了一条肉香茄子,放到调羹中,和着小半调羹的米饭,喂入她口中,笑道:“三哥这可没随便这道菜。”
月浓张口吃了,又道:“我们是不是吵架了?为了屯田和地租吗?”
苏三又夹了两三片炒肉,和着一小个饭团,喂给她,闻言不过一顿,仍笑着说道:“是啊,你个刁钻的小娘子,还骂三哥伪君子。”
月浓避开了,不吃,仰头问:“然后呢?”
“你先吃,”苏三将调羹递过去,她这次果然吃了,他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道:“后来三哥就哭了。”
她瞪大眼睛,惊叫了声,道:“不可能,三哥骗人。”
头顶却传来苏三爽朗的笑声,月浓松了口气,觉得事情或许没自己猜想的严重,就感到耳畔热乎乎的气息传来,她下意识闪避,觉得痒,却听到他柔声细语说道:“月月,你是不是不开心?”
月浓顿住,两只手抓在他的手臂上,问:“那三哥恼不恼我?月月是不是又直呼了三哥的大名,叫你很没面子?”
她垂着脑袋,很是丧气,道:“我改不了的。”
苏三捏着她一只小手,眉眼都是笑,却装腔作势地恐吓,“以后叫一次,就打二十板子,总能改过来的。月月,是也不是?”
月浓信以为真,瑟缩了阵,慌忙要将手抽出,惊叫:“三哥,救我!”
他“哦”了一声,展开小手,响亮地拍了一记,好笑道:“打你的是三哥,你要谁救?”
月浓不忿,嚷道:“难道苏玉郎三字,当不得爱称?”
苏三闻言心上急跳,往怀内看她一眼,见月浓撅嘴,倔强又认真,虚张声势的手悄无声息地放下。
孔安国来的时候,月浓刚解开这些天的第一个连环,听到脚步声也不肯抬头理会。
孔安国看了她乌鸦鸦的脑袋一眼,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道:“不知小娘子近来可好?”
月浓放下九连环,问道:“是我三哥请你来的?”
孔安国面露钦佩,道:“正是难全阁阁主苏三郎君,托我带小娘子出门一逛。”
月浓将九连环塞入袖内,朝空中张开手,道:“那你抱我去。”
孔安国稍有犹豫,她便问:“君子不能抱小娘子吗?”
当马车驶出苏府大门时,月浓终于问:“你预备带我去哪?”
孔安国方方正正的声音传来:“听闻阁主说小娘子近来难展笑颜,某预备带小娘子入太学,闻一闻圣人训。”
太学?月浓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所托非人啊。
马车行到中途,孔安国忽然急叫停车,匆匆将月浓抱着,跳下马车。并吩咐马车回去。
她疑惑,扯了扯他的衣襟,问:“太学到了?”
孔安国道:“非也,某见太学一先生步行,以为身为学生,更当弃车。”
月浓恨恨咬牙,算了,总归她有人抱。
不想行了不到一刻,孔安国忽然道:“某瞧见另一太学先生,以为当上前行礼,只能放下小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