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要过三十生辰的伍世青在别人可能都抱上孙子的年纪,企图白得一个大闺女,却被无情的拒绝,熬了一夜,抽烟抽到嗓子都哑了做出的决断泡了汤,难免恼怒。倒是想再与怀瑾分辨几句,不凑巧来了电话,赌场那边的人说头天晚上有人把他们家的赌客“剥光猪”了。伍世青本来就恼怒,听了更是直接摔了电话,大喊齐英与水生,便要出门。
齐英头天赶了几天的路回来,跟伍世青报告完事情都转钟了,自然一躺下就睡得昏天黑地,被水生拉出来的时候裤带子都没系好,稀里糊涂的就与水生一起跟着伍世青出了门。
等到三人走了,吴妈捡起电话一看,话筒竟被摔成了两半,是没法用了,吩咐人去拿了闲置的电话出来换了。
怀瑾见状知道怕不是与她有关,猫着回了屋。
伍世青往常也不是没有因为各种事情发怒的时候,但从未这样过,吴妈便问此前在餐厅外听差的:“可是爷与金小姐吵架了?”
听差的自然不敢隐瞒,道:“吵架倒是没有,只是爷想收金小姐做义女,被金小姐拒了。”
吴妈听了顿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骂骂咧咧的走了。
“怕不是个傻子,他竟还好意思发脾气。熬了一宿,以为他开了窍,想出这么个馊主意,哪家大姑娘跑这么远就为给自己找个爹,谁自己没爹,十几岁了自己都能生儿子了等着他去补个当爹的缺?整日里打打杀杀,别的什么事都办不好,聪明伶俐些的他嫌人心思多,老实本分的他嫌人无趣,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年岁了,好不容易有个像样的,他想做人爹,他怎么不认人姑娘做娘呢?更亲!打一辈子光棍的小瘪三,再过几年那玩意儿不中用了,儿子都生不出来了才好……”
听差的听了这话肯定是当自己聋了,却也不禁低头闷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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剥光猪,就是将人衣服都扒了,跟猪一样白条条的,这是极丢脸的事。
昨日夜里,便有几个毛贼将在伍世青赌场里赢了钱,回家的赌客堵在路上,剥光猪了。
这个赌客一个布商老板,说起来算是赌场里的老主顾,上赌场嘛,肯定是输的多,赢的少,但对于赌徒来说,赢了不愿意走,输了更要去回本,这位老板也是运气不好,前面连着输了大半个月,输了近两万块,眼看着要输到倾家荡产了,传到伍世青这里,伍世青向来不乐意赶尽杀绝,毕竟他就是把布行都输给伍世青,伍世青还得费心找人经营,不如让他自己好好赚钱,赚了现钱再继续来输给伍世青省事。
这人赌运实在差,不想点儿办法怎么都赢不了。伍世青便特地让人给安排了手法最好的荷官,又暗地里找了人陪玩,让他赢了千把块,这老板高兴得不行,据说当场各种打赏就给了一百多是有的,结果谁知道出了赌场没多久,就被人抢了,抢就抢了,竟然被人剥成了光猪,大冷天的凌晨,冻了大半个晚上,回去又气又恨,病得下不了床,送医院直接被医生扣下来吊水,不让走了。
这么个事不多时便能传遍整个上海,肯定有人会说这钱是不是伍世青找人抢的,人在你那儿输钱就行,赢了你就找人抢了去?即便有人信不是伍世青干的,这到底是从伍世青的赌场出来出的事,以后谁还敢来他的赌场赌钱?
伍世青能不生气?!
这几个打劫的倒也不是新手,据说蒙着面,就没人看到他们的正脸,手法娴熟,然而正因为不是新手,反倒是好找,毕竟上海的地痞流氓一半都归伍世青管,剩下的一半,多少也有些干系,若是哪个正道上的突发奇想干了这事,又没人看见,伍世青还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既然是熟手,不多时,便被人提到了伍世青的面前。
伍世青坐在八仙椅上,看着手下的人将四个人从门外揪进来,其中一个最瘦小的应是这四个人的头目,被押到了伍世青的面前,没等伍世青说话,劈头盖脸就指着伍世青的鼻子骂道:“好你个伍世青,当年跟在老子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大哥,现在发财了,得势了,过去的兄弟,说绑就绑,平日里喊着什么义薄云天,义字走天下,狗屁……”
这人叫曹阿强,当年伍世青在印刷厂里做童工的时候,这人是印刷厂边上一片的混混,伍世青当时年纪小,确实跟在他身后叫过大哥,只是后来伍世青离开印刷厂,便断了联系。
然而,全上海那么多家赌场,这人偏偏就来抢伍世青赌场里出来的大老板,现在被抓了,居然还好意思反咬一口骂伍世青不讲义气,也很是不要脸了。
曹阿强口里不干不净的骂个不停,伍世青从八仙椅里起身,从旁边站着的手下手里拿过一根铁棍,曹阿强见伍世青竟然要动手的样子,脸上才露出惧色,不由往后退了几步,但屋子里都是伍世青的人,他又能跑到哪里去。
要说伍世青自从接任了东帮的老大,已经鲜少亲自动手,更不要说近一年,把烟土生意停了,开起了卷烟厂,买了电影公司,做起正经生意了,日常行事看起来竟似比许多正经商人更温和了,这也是曹阿强敢嘴上逞英雄的主要原因。如今伍世青竟然要亲自动手,不说曹阿强,一屋子东帮的手下也觉得难得。
曹阿强怕得差点儿尿裤子,缩成一团,一屋子东帮的却是乐呵呵的看得高兴。却不想,等到伍世青走得近了,这看起来怕得要死的曹阿强竟然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来,扬手便向伍世青刺去。一屋子笑呵呵的人顿时吓得赶紧上前,却见伍世青像是早就知道,一把抓住曹阿强拿匕首的手腕,反手一拧,一棍子下去,匕首哐当便掉到了地上,那曹阿强按着被打断的手在地上惨叫不止。
伍世青心里怒意难消,又几棍子打下去,那曹阿强方才停了嚎叫,消停了下来,一屋子的人皆是大气都不敢出。伍世青丢了手里沾血的铁棍,掉头便走,走出了屋子,到了尚未营业赌场大堂,坐下来,赌场管事孙光亮让人送来热毛巾擦了手,又上了茶,似乎才脸色稍愈。
孙光亮这才敢说话,道:“是我做事不周到,让五爷费心了。”
伍世青未说话,倒是齐英冷笑道:“你这不只是不周到吧,送到五爷面前的人,怀里竟然藏了把匕首,这样不小心,你这是第一天出来混?还是成心要五爷的命?”
孙光亮听了这话自然立刻便跪到了地上直磕头喊冤枉。
伍世青本来心情稍好,见了这些心里烦闷又起,吩咐孙光亮将曹阿强送医院治伤,完了连同其他三个同伙一起交巡捕房,然后起身便走。
出了赌场,伍世青又乘车去医院见了那个倒霉的布商老板,送了些补品,除了那人之前被抢几百块钱,又另给了一张三千块的支票当是补偿。
那老板倒也识趣,见伍世青亲自上门赔罪送钱,又听说害他人断了手脚被送去了巡捕房,自然没有不满意的,连声说必然要去宣扬五爷仁义之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