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学生办公室。司秋淮在自己工位上正对着电脑敲代码，就见祁扬进来了。他穿着件简简单单的白T恤,身材颀长,扶了扶眼睛,笑着说：“秋淮,你好久没有来我们办公室了。”
司秋淮闻声从电脑屏幕上方抬头，想了下，好像最近是经常和宴迟那家伙混迹图书馆,有段时间没来这里上自习了。
便点了点头,说：“大三眼看快结束，暑假一过,下一届就该上任了。”她笑了下,重新目光落回屏幕,“我得给学弟学妹们让出锻炼的空间和机会。”
祁扬视线在她面上停顿片刻，“你最近心情似乎一直挺不错的。”
他走到窗边,缓缓把窗户推开,顿时清凉的风掠入室内。慢慢过来,缓步停在她跟前，瞥了她电脑两眼：“你还在接校外公司的项目吗？天天这么忙碌，你身体,能吃得消吗？”
司秋淮这次目光都没离开,平静道：“得赚钱啊,没办法的事。”
顿了顿，祁扬忽而想到什么：“上次，那个区块链游戏……”
“嗯,你说那个。”司秋淮手下敲键盘的动作停顿两秒，“——我没再继续了。”
“为什么？”
祁扬面色平静，但目中还是十分不解，“既然你已经攻击成功过那个游戏，要我说，你通过这个渠道赢得赌币来还债，可比你在这儿没日没夜敲软件，要赚得多得多，也来得快。”
听着，司秋淮挑了下眉，终于回身看他：“我上次在这个房间内给你演示过，第二次失败了。”她抿了下唇，“那种黑客攻击方式，事实已经证明了，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的。”
祁扬：“那你就多试几次。你进场一次的成本才多少钱，可是多试几次，只要其中有一次成功了，那回本，就是翻了几百几千倍的。”
接着司秋淮没说话。
祁扬细细看了她一眼，缓缓说：“是你心里，不愿意。”
司秋淮：“没错。”
祁扬：“为什么？”
司秋淮沉默几瞬：“我，总莫名觉得有些不安。”
在区块链体系里，全部用户都为匿名状态，全球这么多人，没有人知道谁是谁。众人皆在区块链这个宏大又规则绝对透明的网络里，各自忙忙碌碌着。在它的金钱交易体系中，也是如此。
祁扬问：“那你提过现吗，有将比特币转成通用货币吗？”
司秋淮摇头：“我没有。金彤转过，可她的金额比较少，都是小打小闹性质的。”
祁扬笑了下：“这难道还和金额数量大小有关？”
司秋淮猛地抬眼，盯向他：“你是研究过相关内容的，应当知道，区块链是一个无政府、无监管的系统，大家都靠绝对安全的规则来运作。也就是说，根本没有人，会保护你的财产利益。”
祁扬：“那又如何？”
“……”司秋淮一时说不上来，但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无政府监管的系统，虽说规则是绝对安全，自由是自由了，可是她深知，很多程度上自由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总觉得哪里会出现漏洞……可她还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脑中有些烦乱。
这时想到一件事情，她挑了下眉：“话说，最近好久银行都没来跟我追债了。”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不应该，蛮奇怪的。”
于是给银行那边打了个电话，可通话内容让她无边的诧异。因为，工作人员说，她的账务已经被人清除了。
也就是说，有个人偷偷帮她还了债，却没让她知道。这么久了，对方一次都没有联系过她。
这就让司秋淮又惊又懵了。
她想问清楚到底是谁、或者说哪个账户帮她还了钱，可工作人员说这个权限她没有，可能需要她当场来办理相关手续后才能查到。
挂了电话后，她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会是谁呢？她的亲戚圈早已问遍了，可能性不大。朋友里面，金彤？这丫头要有能力帮她，早就摆在明面上拍来一摞钱了，不至于这么拐着弯儿地来。祁扬？祁扬就站在面前，如果是他，那这演技也太好了吧。
在认识的人中排查一遍后，司秋淮脑中忽然出现一个人。
……宴迟？
这个初步结论，顿时让她心情微妙起来。
祁扬见她愣怔在那儿迟迟不语，便提醒：“也就是说，你现在已经没有债务压力了。你也可以，放轻松一点了。”
“哪里可以轻松啊。”
司秋淮抬手，揉了揉额角，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复杂感觉，“相反，债务转到了一个我更不想欠的人头上。”
祁扬问：“谁？”
司秋淮沉默着，没有回答。
祁扬也是聪明人，很快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他一直沉静的眸光几不可察闪动了一下，垂了垂眼，说：“那你，就更应该赶快还账了。”
他上前，稍稍扭转电脑屏幕，调出来一个界面，“正巧，我也想知道全球有名的区块链币圈游戏，究竟应该怎么破解。”
司秋淮依旧沉默看着屏幕，抿紧了唇角。
她像是靠坐在哪里陷入沉思，可没人知道，她现在的内心有多烦乱。
挣扎了十几分钟，终于，她吐出了口气，慢慢坐直身体，缓缓将双手放在键盘上。
……
祁扬说得不错，她采用死循环攻击的方式，是不能每次都成功，可是多试几次，总有一次能成功。她便成为这个旁氏游戏中的最后一个进场之人，凭借着不大的入场费，却获得了资金池中整整一半的赌资。
不过一天多的时间，她的账户里就已经攒下了许多比特币，排除增值可能，换成人民币就是千万的金额。
祁扬看了都忍不住赞叹：“秋淮，你真的是个天才。你在技术上，有极其惊人的敏锐度，和旁人根本不可能想到的创新思维。”
他摇着头，“其实我刚才一直都不明白，明明这里摆着条很好的道路，你为什么总要去给别人打工。”
而司秋淮神色一直很平静。
说实话，她看到这些钱没什么感觉，她家里之前也是资产丰厚。只是眼下，攒够了可以还债的金额，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看向祁扬：“可是，这终究是个旁氏游戏，我心里不踏实。就像是我在赌场忙活了一天，然后把赢来的赌资拿去还债。区别无非是把地点从澳门换到了区块链系统里。”
而祁扬摇头：“不好听的叫法是叫赌博，若说好听点儿，也就是投资。你无需有什么心理负担。”
司秋淮出了口气，有些烦躁地站起身：“好了不说这个了，我现在去交易所问问情况。”
祁扬：“我陪你一起去。”
司秋淮想了想，对方多少都懂些，祁扬这人又从小靠谱到大，有个人能商量商量也是好的。便点头。
见状，祁扬笑了下，拿出手机：“那我订个车，我们先去学校北门吧。”
二人便收拾收拾东西，出了校学生会办公室这栋楼。
司秋淮慢慢走着，有些心事重重。
这到底是不是宴迟做的呢？看样子，对方已经偷偷帮她还债有段时间了，可最近他俩也经常见面，这人竟还瞧着一切正常，也从来没有跟她提到这件事。
这叫她有种一切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到了北门，出租车已经到了。祁扬帮她打开后座车门，司秋淮正要坐进去，而这时手机响了。低头一看，竟是刚才一直想着的那个人。
不知为何，她心中陡然一慌。
在祁扬投来的探究目光中，司秋淮还是努力平静地接起电话。
宴迟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懒散，却低沉缓和，听得人很舒服，像被晒得松软的冬日阳光。他说：“你在哪儿呢？”
顿了顿，他喉结应是滚了下，声音发出停顿感，“我饿了，找你吃饭。”
他似是窝在哪个地方，嗓音低低的，直接烫在她的耳尖。
司秋淮握手机的手指略略颤了下。
她不知道为什么，在查明这件事情之前，她不太想告诉宴迟。垂下长长的睫毛，像是在躲避般地，也放低了声音：“我今天出去和室友聚餐。你自己吃吧，不用管我。”
“哦，这样啊。”对方缓缓说道。
宴迟转了转视线，瞥见不远处捧了两个盒子从快递站出来的小婧二人，又缓缓看向校门外。
“那就这样。我挂了。”女生的声音尾线都有些飘忽。
她可能不知道，她自己根本不会说谎，都不必看表情，声音都会出卖她。
“嗯。”但他还是应了下来。
宴迟站在不远处一棵树下，远远望着那辆出租车载着两个人渐渐驶远，他握住手机的右手有些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