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车辆还不算结局,沈时房产很多,为人又狡猾,中间无数次换车、躲避监控,警方二三十个办案老手、刑侦心理专家,忙得头头转,一夜都没有睡。
但就这样,等到警方确定方位,也已经是第二天。确定地方,谁也不敢耽误半分半秒,几辆警车一路亮灯,停也不停,直接开过去。车上除了警察以外,还有贺家、傅家的人,他们一直守在警局。甚至年过七十的程老爷子,也在警局连着守了一天一夜。
也不奇怪。
实在是这件事方方面面,涉及的人与问题,都太过于重要。
下午一两点,日光正好,阳气旺盛,什么妖魔鬼怪都得低头潜行、乖乖伏法,是个抓罪犯的好时间。警车停在别墅门口。
这地方已经处于北市郊外,甚至可以说是荒郊,水泥公路通往这栋别墅,也仅通往这栋别墅。四下静谧,连只麻雀都没有,更没人出没。
云层遮挡太阳,天昏蒙蒙,像是大雨将至。
“确定在这里?”
周局观察着旁边大人物的脸色,问自己的下属,下属点头,一下,旁边几个人,脸色更难看了。
毕竟。
这荒郊野岭的,在电视剧里,是最佳杀人灭迹场所。这诡异的寂静,忽变阴暗的天色,可没一个好兆头。失踪十二小时,无限可能。
可万一,真的就,回不来了呢……
周局擦了一把汗,硬着头皮,压着心慌,招呼下属们继续。
敲了两下门,没有动静。门前监控器注视着一切,但里头一丁半点动静也没有。一分钟后,周局下令采取措施,强制开门。
别墅一道锁两道锁。
越过精心裁剪的玫瑰花园,室内花园,恒定温度,红白玫瑰在花园里盛放,如妖似血,娇柔美丽。
打开最后一扇大门。
黑白墙壁家具,水晶灯,灯光照亮客厅中间长长的阶梯,阶梯尽头,猩红血液在灯光下缓缓流淌,似生命长河蜿蜒细长,一滴一滴,从洁白台阶滴下,落出瑰丽的死亡花朵。
是血。
也是死亡。
所有人提起心尖,为了自己乌纱帽,也为可能已经死亡的妙龄女孩儿。周局更是冷汗连连,他想回头,跟程老爷子,或者是跟过来的那几个大爷们说一句,
要不别看了吧。
可程老爷子扔了拐杖,扶着楼梯就想往上。周局去搀扶,旁边一道身影匆匆掠过,带着疾风。
是傅家那位……
周局冷汗更如雨下。
这局面,真是,人生一大困境了。
然而上去以后,他先是瞳孔收缩,接着舒了一口气。
台阶尽头,女人坐在地上,一身抹胸欧根纱的婚纱,雪白华贵,豪奢至极。她在那儿,在礼堂,都会是全世界最美的新娘。
可她不是新娘,手里拿着的也不是代表纯洁幸福的捧花。
漂亮的蕾丝半包手套下,她纤细手指握着刀柄,冷白小指溅上鲜血,白的红的,像雪里红梅,触目惊心,又有一种异样的美丽。
在她面前。
男人白衣黑裤,风清俊朗,下一刻就能步入礼堂。然而他倚着墙半躺在那儿,白色礼服上裂口道道,鲜血透过那零七散八的伤口,染红整件礼服。
新娘没有成为新娘。
新郎也成不了新郎。
新娘杀了新郎。
而新郎,还在笑。
是了。
受伤的不是容枝。
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在笑。
他薄唇微抿,温润笑意冲淡冷清眉眼,像释怀与得逞的庆幸,深黑眸色下,是化不开的浓郁情意。
——疯子。
在场的人这样想。
-
容枝从别墅出来,当场被抬上救护车,送去医院。
倒不是她伤的有多重,是她全身都是血,再加上一句话不说,根本分辨不出来她身上有没有伤口。
北市中心医院早就被打了招呼,人一来就送上顶楼,专家会诊。
其他人守在外头,将这里包的铁桶一样,等容枝里里外外检查完了,确定没有受伤,这群人才松了一口气。只是容枝依旧不说话,面对着一大群人,她也不问什么,更不说什么,眼睛转着,仍旧在活着。
这种情况下,没人敢和她提什么,也没人舍得与她说什么。连警察要来录口供都被程老爷子赶出去了。
最后是傅柏将卓迟带过来,容枝才有动静。傅柏又劝所有人出去,将两姐弟留在一块儿。
然而姐弟俩没说上五分钟,卓迟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说了什么,情况怎么样了。众人还没开口问时,卓迟走向傅柏,停顿两秒,才开口。
“姐姐说有话想和你说。”
他眸色沉沉,其他人也神色各异。
唯有他面前的傅柏,像是松了一口气。
傅柏点头,走进病房。
卓迟目光跟着他,直到门关了,他才移开眼,脸色平静。
这几天碰到的事情,太忽然也太匪夷所思。姐姐忽然失踪,哪儿都找不到,警察还上门安抚他。没多久,姐姐又回来了,回的医院,以为她受伤了,结果没有。门口还站了一堆他不认识的人,似乎都在关心病房里的姐姐。
可是这些人是谁,卓迟搞不懂,他只认识傅柏,但也搞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要见傅柏,也不明白,最近到底怎么了。
“是小卓吧?”
人群里唯一的老人站到他面前,面容慈祥。
卓迟目光里闪过疑惑,点头。
老人家却笑起来,握着他的手,同他说话。
卓迟听得稀里糊涂,最后理清思绪,站在原地,眉眼震惊,之后竟是惆怅。
原来他的姐姐,并不是生来苦难。
命运和她开了一个玩笑,原来是千金,却成了淤泥。可玩笑不仅仅是玩笑,玩笑下面所有苦难,都是真实存在的,是根本无法一笑而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