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姜氏怀了阿芙,大冬天的也不知是什么人在廊下倒了水,凝结成大片的冰霜,恰巧遇上姜氏去上房请安,踩上去险些滑倒,若不是云栽以命相护,怕也没了阿芙。
这事儿过后云栽便提了做一等,时常能在房里走动了。
云栽不知其意,笑得眉眼弯弯:“应当也有十来年了。”
十来年了,真是漫长的年岁啊。
姜氏瞧着她圆圆的笑脸,心里源源不断的冒冷气,整个人都要抖起来了,身边四个大丫头,桂妈妈是乳娘,她最为亲厚的除了她便是两个云,秋蕴和霜白总归是后头来的,比不上她三人,。
秋蕴霜白到了年岁,便放出去嫁人了,她待云栽亲厚了十余年,她同一个不知底细的眼线亲如姐妹十余年,她甚至不敢想象这十余年里,云栽利用她的信任背地里做了多少事,过她的手传了多少消息出去。
她甚至不知道,云栽,是从何时起背叛了她,是才嫁进来温家,还是怀阿芙时的意外,还是温霆学去的时候。
在姜氏眼里,从前云栽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具成了别有用心,她不择手段往上爬,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这是要去做什么?”姜氏极力按耐心头疯狂的恐惧,仿佛随意一般问道。
云栽歪了歪头,还像个小女子一般:“正要去采些清晨的露水。”
替姜氏捶腿的云香,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瞥了一眼她手上的搪瓷盆,云栽一向爱亲手做这些事,从不假借他人之手,姜氏扭头不去看她,低声说:“交给外头的小丫头做吧,你同我说说话。”
说罢就指了指一旁的石凳,让她坐。
云栽听得一头雾水,满脸疑惑的看向云香,此时云香心中也是一言难尽,她从没想过自己视同亲妹的云栽,会是别人安插的眼线。
云香将手里的玉锤收了起来,一边说:“瞧你一天忙的,连跟夫人说些话的时间都没。”
云栽皱了皱眉,转而展颜一笑,将手中的搪瓷盆顺手递给了不远处守着的小丫头,一面坐下来问道:“夫人怎么了?”
姜氏抬眼望着天边悬挂的红日,金色耀眼的光普照大地,照在身上暖烘烘的。
很快便有摆膳的丫鬟端了汤盅上来,姜氏身子不好,后头的炉子上便整日煨着各式养身的汤水。
姜氏捧过汤盅喝了一口,好似冻僵了的四肢顷刻间便回了暖,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云栽见姜氏不理她,心里很是奇怪,面上却不显,自顾自的找话说:“这红枣桂圆炖鸽子我熬了好半响呢,夫人用着可还好?”
许是牙婆教养得全面,云栽做汤水的手艺确实不错,姜氏自幼调养身子的汤水除了桂妈妈逮着她喝,剩下的均出自云栽之手,喝了这么许多年,一时半会儿倒是戒不掉。
“我还没问过云栽你原是从哪里来的?”
云栽听姜氏答非所问,不由得愣了愣,随即笑着说:“我原是从苏州来,自我有记忆起便在苏州,幼时乞讨来上京城的,孤苦伶仃又没有去处,便为了奴,所幸遇上姑娘,否则我还不知道自己在哪呢。”
“苏州距离上京城旅途遥远,我记得那几年犯旱灾,往过之地皆是赤土千里,我父兄跑商都往那去得少了,水乡苏州虽然不至于顿顿吃得饱,却也并不是食不果腹,你怎么会想着千里迢迢来上京城?”
姜氏静静的看着她,语调轻快,仿佛只是单纯的好奇。
云栽不慌不忙的眨眨眼,面不改色,嘴角的笑意连丝毫不自然也无:“我也是胡乱瞎走,日子过得浑浑噩噩,早已经分不清自己在哪里,等停下来便走到了上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