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主管发现沈智生这个小员工自过了个年回来,工作积极性大涨,从前休息时间要不是补觉,要不就望着望着窗外发呆,现在居然抓紧零碎时间,时时刻刻蹲在电脑前面与客户鏖战,夸奖之余不由得问:“小沈,你被什么刺激到了?这么努力。”
沈智生噼里啪啦打着字,头也不回的说:“赚钱呗,一穷二白怎么找对象啊。”
张主管闻言乐了:“你还没成年,就着急起这个了?”
急,沈智生急。他从林城回来后就没了辞职靠画画养活自己的这份心,一掏口袋一干二净两袖空空,家里连个椅子都没有,贺山来了只能屈居在塑料小板凳上。他从来没有忘记贺山给他垫的那大几千打疫苗的钱,想赶紧利利索索的给他还了,早日结束债务关系。
一个月的工资加提成也有不少,买完柴米油盐,交了房租水电,还要供着嘻嘻那个祖宗。好不容易攒下一点积蓄,买了往返夏城的飞机票后又光头净脸。他一查贺山送的那个杯子,得,还是个收藏品,五位数的价格没把他吓死。
不说金钱实力能不能追上贺山,沈智生起码不想出去吃个饭什么的连钱都掏不出来。他最近不光白天在公司里不厌其烦的和客户拉关系推销保险,争取早日超越隔壁那个销售冠军。晚上跟贺山阳奉阴违,互道晚安后挑灯夜画,平均日产十几张色彩,数不清的速写,全部卖给了美院的学生。
打两份工后,荷包见涨,黑眼圈也见涨,白天盯着电脑,晚上盯着画板,视力都有所下降,他逮着空子配了副近视眼镜。
前一天贺荷华打来电话叫他去家里玩,沈智生一口答应下来,今天才知道原来是元宵节,第一次见他家人的时候,沈智生愣头愣脑,什么都没有带。
这一次登门拜访拜访,还是节日,他不禁苦思冥想要带点什么礼物,他没有送礼的经验,上一次还是拜托门卫大叔照顾嘻嘻,给人家塞了两条烟。料想贺山家里肯定什么也不缺,于是决定给贺山弟弟妹妹带点礼物。于是大中午跑去书店买了几本初三的套卷和一套水彩颜料。
贺山为了早点回家,加班加点的处理事项,还是没赶在沈智生下班的时候忙完,本来叫司机去接他,沈智生却说他已经上了往荣禾园去的地铁了,只好作罢。
这边沈智生一下地铁就看到扶风楼了,没走几分钟就看到了荣禾园的大门,贺荷华拉着贺川在门口等他,远远的就打起招呼。
沈智生走上去,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二人,“题,送给你的。”说着垂下眼看贺荷华:“水彩颜料,就是你想画的那种好看的画,就是拿这个画的。”
贺川哭丧着脸接过一袋子题,说:“图图哥,你还不如不送,你这是想整死我。”
贺荷华开心死了,自然的拉住沈智生的手:“小哥哥太好啦。”又忍不住怼贺川:“二哥你得了吧。”
三人敲门,是一个沈智生没见过的陌生女人开的门,应该是贺山他妈妈。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贺山他妈长的特别像教导主任,还是那种女魔头式的教导主任。他不禁紧张起来,拘谨的打招呼:“阿姨你好。”
“妈妈!这个小哥哥就是和我们一起去夏城玩,教我画画的那个小哥哥。”贺荷华拉住陈璧君的袖子大声嚷道。
“是你呀,你好,快进来吧。”陈璧君对沈智生礼貌的笑了一下,又皱着眉低下头训斥贺荷华:“女孩子说话要文静,你不要咋咋呼呼的。”
贺荷华当听不见,无奈的对沈智生眨了眨眼。贺川大大咧咧的换了鞋,等陈璧君进了厨房后,给沈智生耳语:“我妈是校长,职业病。”
沈智生也悄悄说:“我看出来了。”
秦秀同听见响动,粘着满手的面粉从厨房里出来,亲切的说:“图图来啦,快坐快坐,饺子快好了。”
“哎奶奶。”沈智生对着秦秀同笑。
贺荷华拉着沈智生去自己卧室,吐槽道:“我们家逢年过节只吃饺子,我都快吃腻了。”
沈智生想,我们家逢年过节要不是一个人都没有,要不就是打架骂账。
三个人聚集在贺荷华的卧室里,小姑娘拿出一大堆为秦秀同不待见的零食招待客人,贺川也臭不要脸的上来蹭。贺荷华刚想和她二哥提条件,却发现两人已经聊起来了,她根本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图图哥,大哥给你送了啥?”贺川眼疾手快的撕开一包薯片,边吃边给沈智生递。
“你怎么知道。”沈智生疑惑,他不喜欢吃零食,只吃了两口贺川递来的薯片就没再吃了。
“他问我了呀,大概是想不到送什么。”贺川大嘴巴的说。
“?”沈智生以为贺山只是一时兴起才送了个保温杯,没想到还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他不禁更加坚定了努力打工,早日回报贺山的念头。
“大哥为啥给你送东西?”贺川飞快吃光了一包薯片,又向一包海苔下手。
“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们关系好?”沈智生说着,把脸扭到两人看不见的角度偷笑。
“我知道!因为大哥喜欢你!”贺荷华终于插上话了。
“你又知道了。”贺川飞快的说。
沈智生听到贺荷华的雷人雷语,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椅子支撑不住自己了,他转而把全身重量坐到了地毯上,假装拿出手机看,脑袋都要戳到屏幕上了。
贺荷华的那句话仿佛回唱一般在耳边转个不停,甚至产生了画面感,贺山的身影慢慢朝他走来,一张冷脸像融化的冰川,像春风拂面,走到他面前,轻轻的说.......
沈智生不敢再想下去,他感觉自己的脸颊迅速的发烫,急忙用冰凉的手背降温。
“你把你图图哥吓死了哈哈哈哈。”贺川恶劣的大笑。
贺荷华说完这话自己也不好意思了,她无语的锤了几下她二哥的后背,说:“你烦人不烦人!不给你吃东西了!”
敲门声响起,贺荷华跑去开门,回头恶狠狠的警告贺川:“信不信我给大哥告状!”
贺川根本不憷,何况他还占理,吊儿郎当的说:“你告什么状,不是你编排的大哥吗?”
“编排我什么了?”来人正是刚到家的贺山。
“大哥,你快把二哥收拾一顿,他烦死人了。”
“大哥,我可啥也没干。”
“哥!”
“嗯。”贺山走过去摸了摸盘腿坐在地毯上的沈智生的脑袋。
沈智生避免再提起刚才的对话,拽着他的袖子转移话题:“哥,上班幸苦了。”
贺山看着这群叫他哥的弟弟妹妹们,不由的觉得任重道远。他弯下腰碰了碰沈智生的额头说:“怎么带起眼镜了。”
沈智生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感觉好不容易降下温度的脸颊又灼热起来,说:“我好像近视了。”
贺山皱眉,又想到沈智生那个闹心的工作,说:“注意用眼,什么时候辞职?”
沈智生打算继续阳奉阴违,还没开口,一旁的贺荷华捧着颜料盒嚷嚷:“大哥,小哥哥送我的,嘻嘻。”
贺川跟风,有气无力的指指地上的一袋子卷子说:“图图哥送我的。”
贺山闻言,看了两眼来自沈智生的礼物,认真的问:“我的呢?”
沈智生一愣,没想到这茬,他拽着贺山的袖子站起来,踮脚附着他的脸庞耳语:“我以后给你送更好的。”
两人距离及近,沈智生说话时灼热的气体呼在贺山的脸庞上,他情不自禁的转头,两人的肌肤微微的贴合,柔软的脸颊碰撞在一起,灼热的温度迅速漫延,又仿佛触电般分开。砰砰的心跳撞击着胸腔,砰砰,砰砰,砰砰,贺山分不清是自己的心跳声还是沈智生的。
这边的两人已经火星撞地球,摩擦出火花了。那边的贺川和贺荷华却没有感应到他们的磁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胡闹。贺川吃了妹妹的零食,自觉理亏,扔下一句“好男不与女斗,爷下楼去了。”
贺荷华也说累了,疲惫的躺在地毯上问:“爷爷和爸爸怎么还不回家?”
“回来了,在楼下。”贺山说。
“耶!我去找他们!”闻言,贺荷华又精神起来,一溜烟跑下楼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二人,沈智生假装看窗外的花园,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最近面对贺山他总是觉得自己笨嘴拙舌的。
贺山看着他不自在的小动作,好像受了感染似的,也跟着口干舌燥起来。
沈智生不敢回头,怕贺山看到自己发烫的脸颊,怕贺山看到他眼里的光芒,怕贺山看到他砰砰跳动的心脏。他僵硬的立着,随便找了个话题:“哥,我刚才见到你妈妈了,看起来很凶的样子。”
贺山走到他身边:“她.....其实很温柔,你们多相处看看。”
沈智生不知怎么和他妈妈相处,现如今和贺山相处已经让他体温升高、心脏紊乱了。他垂下眼,拽着贺山说:“哥,我们去楼下给爷爷和叔叔打个招呼吧。”说着,拽着贺山就要走。
贺山任他拽着,两人下了楼。贺伏生父子俩正在客厅下象棋,贺荷华围着他们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看见两人从楼上下来,大声的喊起来,又想到陈璧君的话,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大哥!小哥哥!快过来.....”
贺伏生见家里来了个熟悉的小客人,放下手中的车,乐呵呵的说:“图图,来了啊。”
沈智生打招呼:“爷爷。”又向着贺锦泊说:“叔叔好。”
贺山爸爸衣着严谨,神情严肃,长相端正,带着一副考究的眼镜。沈智生不禁觉得他爸好像一个政府的老干部。
“你好你好。”贺锦泊看着他说:“坐。”
贺锦泊面对着生人,不由自主的就流露出一副当官的做派,他不知道沈智生的情况,只刚刚听贺荷华说起来了这么一位客人,是贺山的朋友,看他年纪不大的样子,问:“小同志,你多大了?”
沈智生还没过生日,周岁其实还不到十七,他报了虚岁:“叔叔,我十八了。”
贺锦泊微微颔首:“是看上去年纪不大的样子,在哪念书?”
沈智生心一凛,该来的总会来,他横下心打算打算实话实说,贺山却及时开口:“爸,你局里是不是有个姓郑的科长,前两天登门来找我了。”
“有这么回事?”贺锦泊沉吟:“我倒什么都不知道。”他被吸引了注意力,很快和问起贺山具体细节。
贺伏生从儿子发问开始就一直朝他挤眉弄眼,这时冲着沈智生搞怪的笑。
沈智生苦笑了一下回应,他从来没觉得不读书有什么丢人的,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路,他觉得并不是读了书人生才能完整,并不是读过书的人就比没读过书的人高贵。但此时面对贺山的家人竟生出几分局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