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路扶持竟走到了这一步。
俞姝默然心绪复杂却看到俞厉的刀尖慢慢地颤抖了起来。
他手下用了力青筋自手背暴了起来可刀尖却始终未动分毫。
下一息他猛然大吼了一声。
刀尖没有割断卫泽言的脖颈反而被他甩去了竹林。
只听一阵响动方才好在风中沙沙作响的竹林顷刻倒了大半。
俞厉在响动中耳中轰鸣。
如果卫泽言是为了王座为了权利为了欲/望他该杀他毫不犹豫地杀他!
可卫泽言没有他从没有动一分夺权之心若有此心以他的计谋早就可以杀了他这个武夫自己成为万众瞩目的虞城王!
他没有仿佛就如他所言。
他只是为了他只是想把他能给的最好的都给他
俞厉思绪彻底地混乱起来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
俞姝连忙上前扶他见他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俞姝看着哥哥的样子几乎能感受得到他心中如绞的痛。
哥哥是为情义而活的人如今却要在情义之中做一个决断。
他矛盾到了极点他转身向外而去跌跌撞撞地不住向外走。
卫泽言闭起了眼睛也不知是庆幸还是怎样看着倒下的竹林和林子里俞厉闪着寒光的刀疲累地笑了笑。
王后孟尔凤一尸两命不可能没有波澜。
孟氏一族几乎全都到了要问明白这火到底是怎么起的孟尔凤又为什么在火场之中甚至有人问俞姝为什么也在当场——
是不是孟尔凤母子没了她的儿子就有了机会?
当时那人问出这话便被俞厉一眼瞪住。
“你再说一遍?!”
没人敢再说。
可孟尔凤突然身死孟氏一族要一个交代。
他们在军中不乏人手不多时便晓得了卫泽言被看管起来之事。
孟尔凤的父亲亲自来问俞厉。
“是不是卫泽言害了尔凤?王不杀了他为尔凤和孩子报仇?王要包庇他吗?!”
卫泽言和孟氏之间早有积怨。
卫泽言想要离间俞厉和孟氏孟氏也早就想除了卫泽言这个绊脚石。
现如今孟尔凤身死孟氏和卫泽言终于走到了矛盾最深的一步。
而就在这时孟以谋回来了。
他不仅回来了还带来了两个卫氏的族人。
三人身上都沾了血竟在途中遭遇了刺客险些没能回来。
不必什么证据俞厉便猜到了刺杀他们的人。
都是卫泽言所为吧
孟以谋听闻妹妹身死整个人定在了当场。
而卫氏的人却在确认了卫泽言的身份之后告诉俞厉。
“虞城王此人确实不是我们卫氏的族人亦不姓卫他只是卫氏曾经收留的一个孤儿 ”
卫泽言不是这么说的他告诉俞厉是卫家哪一枝哪一房说因为父母早逝被人欺凌甚至到了无法科举的地步这才离开了卫家。
俞厉闭起了眼睛。
卫家现在告诉他卫泽言根本就不是卫家的人。
他和卫泽言的相识原来都始于谎言。
晚间风大了起来。
卫泽言被看管在自己的院子里。
他收拾了出来几盒常用的香挑拣半晌最后挑出来一盒点燃了起来。
那香有日光晒在身上的味道是他这么多年最喜欢的香。
外面东风与北风交叠。
卫泽言在这日息的香里蓦然想到了自己的童年。
没有谁是无父无母的他只是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罢了但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无法养育他的人。
因为他的母亲是个青楼的娼/妓生下他本就是个意外。
生母养不了他见他读书识字异于常人便偷偷把自己身上的银子都给了他告诉他逃走逃离这不见天光的地方。
可他能逃到哪里去?
生母给他指了一条路让他去隔壁县里的卫氏。
那卫氏虽居于县中却是诗书世家出过多少朝臣是最能让人读书的地方。
他起初还不肯可生母却哭着赶了他。
“你不走要在阴沟里当一辈子老鼠吗?!”
青楼是什么样这里有多肮脏没有人比生于斯长于斯的卫泽言更明白了。
而他想要光明甚至想读书科举他只能去卫家。
生母冒着被打死的风险把他送走了。
“快去吧!以后不要再回来!就当你我母子从不相识!”
卫泽言在一个雨夜里走了跑断了腿一样地在青楼人的追赶中疯狂跑去了那诗书卫家。
他被雨所淋到卫家门口的时候已是浑浑噩噩几乎昏倒。
卫家把他救了问他姓甚名谁他只道全都忘了。
卫家留了他许久见无人来领便收留了他又见他竟然是个读书种子便让他和卫家子弟一起进学。
他求知若渴卫氏族学的先生们也不吝赐教。
他那时候才彻底明白生母的苦心。
若说青楼是阴沟这里便是日光能照的到的神殿。
他改姓了卫卫家也帮他做了个能科举的出身。
没人知道他是娼/妓之子而他也能走上仕途。
哪怕考不上功名能给卫家出身的朝臣做个幕僚也是好的!
他总是感念卫家给了他光和希望!
他感念卫家可科举的路越发难走卫家的朝臣在朝廷里得罪了京中的高官全家都被针对。甚至连子弟参加县试府试都难能出头。
反而考中的名额都被酒囊饭袋之徒占去。
他县试顺利通过取得了一个不错的名次所有人都说府试必然能过。
可他落榜了和卫家其他子弟一样全都名落孙山。
不是他们没学问是那知府巴结上峰有意为之。
又一年府试卫氏举业子弟皆凄惶没有人知道他们寒窗这么久到底能不能考上他们已经在思量另谋出路。
泱泱诗书大族竟被逼只能另谋出路。
卫泽言不愿就此退败就此放弃暗中寻了人一把火烧到了知府别院。
彼时那知府正在府中宴请宾客这一把火烧下来竟死伤几十人。
那知府自然是死了连同家小亲友没几个康健活着。
全府皆惊卫泽言则告诉卫家的子弟们。
“今次都放心吧咱们可以凭本事考试了。”
只是纸到底包不住火此事闹得极大卫家暗中提前察觉了什么直接将他捉了起来。
“是不是你放火?!”
卫泽言不否认。
“那知府死了上面重新派新知府难道不是咱们的机会?我都是为了咱们卫氏好!”
卫家的人都被他的理所当然吓到了。
他们告诉他“死的不只有知府一人还有上下几十口人!”
卫泽言觉得那没什么稀奇也不明白卫家反应如此大做什么。
可卫家人怕了他连和他一起寒窗苦读的同窗们看他的眼神也都充满了惧意和嫌弃。
卫家在这时不知怎么发现了他的真实出身。
他们立刻将他逐出门去。
“你本就不是我们卫氏的人以你的出身更不该走上科举之路。我们不会告发你你就此脱离卫家就此离去再不要同我们往来!快走!”
他们把他赶走了。
而那时他生母浑身染病离了世。
官府很快查到了他有问题四处缉拿。
他好像又回到了青楼里的阴暗日子光鲜不再每天躲躲藏藏地逃命像极了阴沟里的老鼠再没有了希望。
直到那年他险些被官兵抓住之时遇到了一个人。
那人挥刀赶走了官兵将他从刀尖下救了出来。
那天日光很盛俞厉站在光中冲他爽朗一笑。
“读书人不好生读书做学问在这乱世里乱窜什么?不要命了?”
说完他把自己手里的刀扔给了他。
“给你留件防身之器吧!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