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衡挪过视线,对着手机道：“你去和庄晏说吧。封号的事不是我做的，以及我为什么在他家……你不如自己去找他问个清楚。”
庄晏看着他挂断电话，才问道：“睡前喝杯牛奶吧,助眠。”
叶衡下意识想拒绝，但想着如果拒绝，自己怕是得被他就这个问题纠缠好一会儿，加上被白随吼的烦躁，于是颇为无情地朝一旁的小圆桌上瞟一眼。
“就放这吧,你可以走了。”
大概极少有人这么对他说过话,庄晏微塌的碎发下眼眸暗了暗,才重新恢复神色。
庄晏若无其事般走进来，一步步逼近叶衡。
叶衡被逼退两步，心里忽然有点慌，“你要做什么？刚刚我电话里的内容你听见了一点吧,你有空的话不如先去把白随的问题先解决……”
手心骤地一暖，叶衡低头看了下被塞在自己手里的玻璃杯。
庄晏骨节分明的食指还扣在玻璃杯外一端，略浅的眼瞳像蒙着层雾，视线定在他身上。
“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我或者张阿姨。白随的事情已经在处理了,别担心，你把他拉黑就行。”
庄晏的声音在夜色里变得很轻,像软絮。
“晚安。”
叶衡迟迟没有回应,只是任由庄晏从自己身边离开，带上门，脚步声渐远。
叶衡垂下眼,捏了捏手里的玻璃杯，抬起手小抿了一口。
甜味很淡，奶味很浓，温度刚刚好适口。
他声音慢慢低下来，像飘在谷底。
“我怎么发现……我拒绝庄晏的时候，会有种愧疚感。”
系统：“宿主不要多想，可能只是同理心太强的缘故。这一点对理解音乐有好处，平常还是要克制一点的。”
叶衡听它这么一说，舒坦了点，“看来要避免这个情况，我得快点达成目标了。”
系统很快解读了他的意思，“……宿主确定要这么做吗？”
叶衡有理有据：“即使他喜欢我，也不可能只喜欢我，如果我毁掉一些他更喜欢更在意的东西——生命除外，应该就好了吧？”
不过，庄晏喜欢什么来着？
叶衡还在想庄晏的喜好习惯，手机里就收到了一条来自叶明旷的信息。
-明天中午，你带庄晏来酒店一起吃个饭，地址一会儿发给你。
叶衡看了片刻，还是将这条信息转发给了庄晏，不一会儿，就收到了回复。
-我已经知道了。
叶衡倒是不排斥去吃顿饭，别的家事不说，总得先把这桩联姻给拒掉。
对于他现今的身份和处境来说，估计说什么叶明旷都不会愿意放弃这门大好的婚事。
“系统，你有什么办法吗？哪怕要付出些代价的也行。我觉得这样下去我可能真得老死在这。”叶衡干脆死马当活马医，他还没向系统要求过什么。
但他也基本摸清了自己这个系统的脾气。公事公办，一切为了完成任务服务，在这个前提下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相对通情达理的。
系统：“……应该是有的，但要消耗能量，宿主积攒的能量不多，到时候要是消耗，可能会耗损身体，宿主确定要吗？”
叶衡毫不犹豫地点头。
系统：“我问一下主脑。宿主喝了牛奶先去睡吧，明天一早应该就会有解决办法。”
事实证明，主脑应当也没遇到过叶衡这种令人着急的情况。
叶衡第二天一觉醒来，就听到系统给他汇报的主脑提供的一些小便利。
系统：“三个月内，将为宿主提供力量临时爆发性增幅服务，需要宿主主动开启，会消耗能量。系统也将为宿主提供虚拟投影服务，会消耗能量。消耗能量带来的身体损耗由宿主自行承担。”
叶衡听了半天解释才明白，是指他可以在需要的时候武力值暴涨，不会再容易受到被物理上的控制。同时，系统认为他势单力薄，提供的虚拟投影服务即系统以拟人化形象出现，可以在合适的情境下起到适当的作用。但投影毕竟只是看得见，难以触摸到，颇为鸡肋。
“为什么限制在三个月内？三个月后就没有这两项服务了？”叶衡问。
系统：“不是，主脑的意思是，如果宿主在这提供了便利的三个月内都无法完成任务，三个月后也就不用再给了。即任务默认失败，届时我会脱离宿主，以免白白浪费能量。”
叶衡：“……”
叶衡有点哭唧唧，“我这事快要被抛弃了吗？”
系统安慰他，“宿主再努力一把，这三个月里加把劲，说不定就成功了呢？况且，脱离原本任务越久，宿主会越来越容易被这个世界同化，这也是在催促宿主，为了宿主好。”
叶衡稍微振作了一下，下床洗漱，又想起了关键问题，问系统，“这个武力值暴涨……是指暴涨到什么程度？”
但愿这个能有点作用。
系统：“不会超过人类极限。巨石强森宿主应该知道，基本会是那样的武力值。”
叶衡愣了一下，“……那我就放心了。”
如果他昨天有这能力，庄晏和夏助理两个人估计都拦不住他。
“那系统拟人投影是什么样？我现在能看看吗？”叶衡有点想象不出来这么冰凉的机械声下会是什么形象。
系统：“可以，第一次投影展示不消耗能量。”
叶衡喝了一口水，提前做好心理预备。
系统：“看窗帘那。”
厚重的米色窗帘遮挡住窗外的光线，是一块极好的背景板。
叶衡顺着话音看过去时，那机械音已经从脑内的回响逐渐转变为回荡在空气、碰触到耳膜的真实话音。
明朗鸿亮，字正腔圆。
是洋洋盈耳、匠气十足的男性声音。
帘幔前的光影变换，光点聚拢，身形约莫比叶衡高一些，板寸，健康的小麦肤色。
逆着光，叶衡还没看清脸，但只是这一瞬间就联想到军队出身的肃然正气的人。
总之只是看起来挺能打，没有实体，还是没什么用。
“叶老师？”门被敲响，门外传来张阿姨的声音。
系统唰地消散，窗帘前空空如也。
叶衡见状，才开了门。
张阿姨看见人才松了一口气，仿佛背负的什么使命完成了一般。
“我听见声音就知道你应该已经醒了。”张阿姨看向楼下，道：“原本想让叶老师醒了之后再重做一遍早饭。但庄先生亲手做了煎蛋，还是趁热吃比较好。”
张阿姨说着，还特意强调，“庄先生从没下过厨，今早特意做了一份给叶老师的。”
叶衡听到这个前提条件，心里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自己也不会做饭，也从来没给别人做过。
庄晏之前应该也和他一样。
叶衡答应下来，让张阿姨稍等一会儿，自己收拾好了就下楼。
等叶衡到了一楼，厨房已经从杂乱恢复了干净整洁，庄耀坐在专属小椅子上喝牛奶，没看到庄晏的身影。
见叶衡四处张望，张阿姨将煎蛋牛奶以及一碟晶莹的小笼包配着小糕点放到他面前。
“庄先生去公司办事了。但他说午饭前会回来，这几天在家里办公。”
张阿姨笑盈盈的，比以前热情的不是一倍两倍，主动报告庄晏的行程。
叶衡稍稍有点受不住，倾身拉开椅子坐下来，看向据说是庄晏亲手煎的鸡蛋。
只一眼，他就大概理解为什么庄晏要走这么快，甚至不敢亲自去找自己来试吃。
草莓圆盘里的煎蛋模样忧伤，不过看着是可以吃的。
对于新手来说或许还算好，但确实有些不忍直视。
庄耀喝了一口牛奶，嘴唇边还沾着奶渍，“叶老师，你别看这个煎蛋丑，味道其实还可以。现在你盘子里这两个还是拿模子煎的，之前煎的都散成一团一团的了。”
叶衡抽抽嘴角，夹起一小块，咀嚼两下，“确实味道还行。”
大概是吃人嘴软，叶衡一时间对自己策划好的计划感到更加愧疚。
直到饭后，他才整理好情绪，问张阿姨，面带微笑，“我有点无聊，能带我四处看看吗？”
*****
时间接近十点半，一辆黑色宾利缓缓驶进车库。
叶衡站在三楼房间的窗台前，悄悄往后缩了缩。
系统：“宿主心虚了？”
叶衡面色如土，“我第一次做坏事……”
得亏了庄耀去上学、家里阿姨在阳台翻晒被子，才给了他作案的机会。
在早上刚吃了人家亲手做的煎蛋之后，昧着良心恩将仇报。
叶衡抿了抿唇，“要不我还是把门锁上吧？你说他会有钥匙吗？”
系统：“……宿主这样做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激怒男主？不管是把你赶出去还是揍你，都是要近距离接触的。”
怎么能锁门呢？
系统：“宿主应当表现的蛮横无理一点，会比较败好感。”
叶衡：“……好。”
……
庄晏公司里的事交代完大半，本来还得再处理一些事，因为中午要赴叶明旷设的宴，必须得早点回来。
夏元康苦哈哈跟在后面，抱着一沓文件。
庄晏一进门就让夏元康把文件抱去他书房归类整理一下，自己则准备去换身衣服，再喊叶衡下楼。
庄晏走到二楼，走廊东边尽头就是他的卧室。
卧室对面有一间琴房，一间一面打成可参观玻璃墙的储藏室。
说是储藏室，但基本都被拿来放他的一些大型收藏，更精细名贵一点的则是单独锁起来的。
庄晏路过时，余光一扫，脚步就顿了下来。
与此同时，一楼书房也传来夏助理的呼喊声。
庄晏折步下楼，快速走到书房，“怎么了？”
他往书房一看，表情一时五味杂陈。
原本整洁有序的书房内，此时遍地白纸，散落的文件东一个西一个，桌子上的一些东西都被扫到了地面，包括他放在玻璃柜中的一个奖杯，此时也毫无尊严地躺在地上。
夏元康抱着文件无处下脚，“老板，这……”
庄晏顿了一会儿，“没事，文件你先放到这边椅子上，一会儿我让余叔来收拾书房。”
夏元康都惊了，他们老板居然这么淡定，换在公司，公司早震了几震了。
“这书房难不成……是您弟弟弄的？”
好在重要文件都锁在柜子里，不然这么一折腾，就真容易出大事了。
庄晏挥挥手，嘴角紧绷，“你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情我下午自己来做。”
现在这副情形，夏元康也不敢在这久待，生怕庄晏什么时候发火波及到自己。
夏元康走的时候，张阿姨还招呼了一声，看他面色不对劲，庄晏又在书房门口站着，就上前问：“庄先生，怎么了……吗？”
张阿姨靠近书房门，顿时惊得合不上嘴，捂着嘴巴不敢置信，“怎么回事？风吹的？进小偷了？不可能啊……”
庄晏抬起头，看向站着三楼栏杆前往下看了好一会儿、默不作声的叶衡。
庄晏朝他招了招手，“下来。”
叶衡抬了抬眉，不为所动。
庄晏垂下手，朝张阿姨道：“这边不关您的事，一会儿我要和叶衡出门，您先回家吧。”
张阿姨根本没闹清楚怎么回事，但想着庄耀那国际学校中午也管吃管住，这边现在除了书房也确实不需要自己，于是叹了一口气，转身往佣人房去。
等人走了，庄晏才重新看向叶衡——仍然定定地站在原地、漂亮精致的像个假人的少年，一字一字道：“要我上去捆你下来吗？”
叶衡从和庄晏相识以来，几乎没从他口中听到过重话，现在离得远，却依然能感受到对方不悦的程度。
叶衡默念：不行我要再拽一点，有希望的有希望的。
叶衡不应声，庄晏倒也不急，低下头拿出手机看日历，缓缓道：“不下来就提前订婚。”
叶衡：！
感觉软肋被拿捏住了……
叶衡假装淡定，哼了一声，“说的好像我下来就取消联姻似的。”
叶衡撇过头，双臂交叠，耳中忽然窜入一个字音“嗯”。
“？”叶衡猛地扭头，差点把脖子闪着，睁圆了眼看向庄晏，“真的？”
庄晏向后退了一步，神色冷峻，“我们来谈一下这件事。”
三分钟后。
叶衡快几步慢几步地走到书房门前，面对庄晏的冷脸稍稍有点心虚，但很快又镇定下来，直了直腰杆。